“在樓上呢。”秦昭應道，“把茶水送上去吧，一會兒午膳時，把我的份例勻一份送給左護衛，讓他在二樓與我一道用膳。對了，你雲想姐姐呢？”
“雲想姐姐去暖棚裏了，因雲裳這回留在府裏，奴婢又不頂事兒，紫蘇姐姐讓雲想姐姐午後跟著郡主一道去莊上。這會兒大概是去交待雲裳照顧好院裏的事情呢。”
秦昭道：“你在樓上照顧左護衛，我去尋你雲想姐姐去。”
雲衣笑著應了，見秦昭在走，到底有死心的轉身問道：“郡主，那位左護衛，到底是您什麼人呢？奴婢瞧著他可不象個護衛呢，那長相，同您倒是有六七份相象。”
秦昭聽了心頭一跳。
“與我長的相象？哪裏象？”
雲衣道：“氣度象，臉也象，尤其是眼睛，竟是和郡主親兄妹一般。”
秦昭心中又是一頓。
她的眼睛隨母親單念。她和秦晢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長的雖然也象，可隻是臉型相近，鼻子和秦晢也象，可秦晢卻的眼睛，卻與她不同。
單小鷹，他姓單。
秦昭知道，她生母單念隨的是母姓。當初外祖母裴老夫人初見她時，看著她一雙鳳眼，還曾經感歎過，別的不論，隻瞧這一雙眼，便是阿念的孩子。單家人都有一雙極英氣的吊梢鳳目。
難怪他對單小鷹有這樣熟悉又親近的感覺。難怪，進了秦家，他改用了左景鴻空上名字。
也難怪羅爺爺對單小鷹的態度十分奇怪，即便沒有太多親近，可他那樣傲氣到了骨子裏，等閑人等從未放在眼中的人，卻從未曾把單小鷹看著所謂的供奉。在羅家莊上，單小鷹的一應待遇，絲毫不比尤浩然這個正經的世侄孫差。
所以，當時她回京城時，羅爺爺才把單小鷹留在羅家莊上的？
如果這單小鷹真的是單家的後人，那豈不是她秦昭的表兄？有著血緣關係的嫡親表兄？
可，從來沒有聽人提過，單家是有後人的啊？
如果單小鷹真的是單家的後人，那肯定不是自己外祖母所出。沒有道理外祖母把女兒托付過陳羅秦等幾家，卻不管兒子。那麼單小鷹如果真的是單家的後人，就很可能是她那位舉世無雙的亂世英雄舅公單雄的後人了。
當年單雄娶的可是前朝時大周的公主。但單雄死時，那位公主傳聞亦自殺於亂軍之中，若真有後人留下，陳家羅家不論，自己祖父秦銎和琅琊郡公尤老郡公卻絕對不會任單家後人流落在外而不管不問的。
還有英國公府的李老國公，自己舅公單雄死時，那位可是割肉送別的，怎麼可能一任故人之子流落世間而沒有任何反應？
秦昭道：“阿衣，這茶水給我，你守在樓下，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允許上樓。”
雲衣見她臉色鄭重，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忙應了下來。秦昭想了想，又道：“若是雲想回來，你讓她著人把樓下東廂房裏收拾出來，留給左護衛將來住，他是我的護衛，自然要住的離我近些。屋子收拾的精心些。左護衛是羅爺爺所賜之人，非尋常護衛，咱們這院裏任何人，不可對他不敬。”
雲衣連聲應是，自守在樓下。
秦昭上了樓，深吸了口氣，才換上笑臉上前，單小鷹正在打量她的屋子，站在書櫥前，手裏翻著本書，見她去而複反，笑道：“郡這裏書倒不少。這些書，都是郡主平時看的？”
書櫥裏大多野史雜記，要不就是兵史書籍、山川遊記，詩詞歌賦極少，實不象女子看的書。
秦昭點了點頭，道：“單大哥坐下說話，阿昭有些事情……想問問單大哥，隻不知單大哥能否以實相告？”
單小鷹見她問的認真，不由挑了挑眉，一邊撩了袍子，在鼓凳上坐了，一邊笑道：“郡主但問，在下知無不言。”
“單大哥為什麼改名叫左景鴻？與我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麼快就發現問題了？再則，哪有人問別人與自己什麼關係的？
單小鷹不由打量了秦昭一眼。
她問的是什麼意思，他自然知道。隻一時倒也不知從何說起，更不知自己該不該據實相告。
兄妹相認，他不是沒有想過，畢竟對他這樣於世間孓然一身的，沒有人能明白，親情對於他們這樣的人的意義。
可也正因為自己孤身一人，原本無所牽掛，如果突然多了一個妹妹，而這妹妹身份又不同尋常，她貴為一國郡主，出身當今天下最顯赫的世家貴族，而自己，不過是一介江湖野人而已。甚至連個平民百姓都算不上。他這樣的人，又何必多出一個出身顯貴的妹妹來呢？若是秦昭知道了他的身份，是認他，還是不認他？
單小鷹苦笑。
“在下是郡主的供奉，郡主可是親口雇傭的在下的，如今卻問在下與郡主是何關係，這……可叫在下如何回答？至於名字，那不過是個稱號罷了，在下這麼多年來，卻實是以左景鴻這個名字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多。”
“不，你與我不隻是雇主與雇傭這間的關係，甚至這所謂的供俸，不過是單大哥順手為之。你是單家的後人，是單舅公的後代，是我的嫡表兄長，是也不是？”
她是怎麼知道的？單小鷹原是就坦蕩磊落之人，見她問的明確，倒也不願意扯謊。若他的身份於她不利，大不了這親不認就是了，再不行，他暗中護著她就是，一個護衛或者供俸的身份，有和沒有，對他而言區別都不是太大。
“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原也隻羅徹羅叔公一人知曉而已。他既然答應了自己不對阿昭挑明，就沒有背著他告訴阿昭的道理。
單小鷹雖然沒有正麵回答，可也算是默認了，秦昭一時內心竟也不知作何感想。
單家的後人……
“表哥忘了，你與我有一雙一模一樣的眼。我是當局者迷，可這世上多的是能發現的人。”秦昭歎道，“表哥既見到我，為何不與我相識？外祖母隻有我娘一個女兒，我娘亦隻生了我，我雖不知表哥一支是否還有外人，可對我而言，表哥卻是我見到的惟一的一個單家的後人，我的身體裏亦流著單家的血，表哥既願意待在我身邊，為何卻不對我隱瞞身世？若是我娘泉下有靈，知道單家尚有後人，該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