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節,皇上在禦花園設宴。
涵妃在茗熙宮內睡了整整一天,直到快到晚膳的時候,起身召喚芷蘭與芷梅道“梳妝,我要去赴宴!”
“主子,皇上知道您今日身體不適,免了您的禮兒,您不必強撐著了。”芷蘭看著睡了整整一天,眼窩依舊黑青的涵妃擔心道。
“芷梅去找了我那件淺鵝黃色的春衫來,我在府中穿過的那件。”涵妃不顧芷蘭的反對吩咐道,一邊喃喃道“也不知現在還穿不穿的下了,肚子這樣大……”
“芷蘭,你給我梳個垂寰分俏髻吧,我許久沒有梳過了!”涵妃笑盈盈的坐到妝台前道。
“主子,垂寰分俏髻是未出嫁的姑娘才梳的……”芷蘭疑惑道。
“誰說的,我看蘇瑤妹妹在暖閣裏常常梳著垂寰分俏髻,怎麼我就梳不得?”涵妃不依不饒,似當初在朱府閨房一般小女兒情態。
“可您方才說要去赴宴,您如今是正二品妃位,況且今日還有前朝重臣作陪,萬一失了禮數……”芷蘭惴惴不安道,她不知道她家的主子今日是怎麼了,行事這般沒個章程,完全沒有平日裏的模樣。
“芷蘭……”涵妃背對著她,輕聲道“我隻是突然很想念在府中的日子,今日父親與哥哥也會在宴席上……”涵妃沒有提那個他,再過十日,他就要大婚了。就當這是她們的最後一次會麵吧,從今後,相逢是路人。
芷蘭與芷梅以為涵妃是生產在即,思念家人的緣故,也不敢再深究,按照涵妃的吩咐梳妝打扮。涵妃一改往日最愛的海棠花,命小宮女折了朵雪白的芍藥,簪於鬢間,淺笑嫣然的向禦花園行去。
三月初三上巳節,芍藥是表達愛意的花朵,隻是很少人會提到它的別名——將離。那些年少的青蔥年華,那些溫暖的情意,那曲吹得哽咽的《考槃》,都將離去。
當涵妃一身淺鵝黃色高腰襦裙配透明水晶珠子,如雨珠叮咚的清脆聲響環繞其周圍,出現在禦花園的時候,刺痛了無數人的眼睛。有後·宮妃嬪的嫉妒,涵妃即便是懷著身孕,顏色也要豔麗過任何宮嬪,那傾城之姿是她們這一生都無法超越的;有朱府朱老將軍以及涵妃哥哥的懷念,即便他們親愛的女兒(幼妹)入宮多年,在他們眼中,她依舊是那個在後花園中光著腳丫在紫藤秋千上笑得咯咯的小女孩兒;有皇帝俊灝微微翹起的唇角,初次見她,在朱府,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拽著他的手便道“你陪我蕩秋千吧。”那樣明媚燦爛的笑容是他永久不會忘記的。
隻有一個人,不過是抬頭一瞬間的驚豔,便默默的垂下頭去,保持著他身為臣子的禮節。因為他的緣故,淩貴嬪死了,她心裏恨死他了吧。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那個地步,他是臣子,皇上將那封家書遞給他看的時候,他便沒有選擇了。
皇上向其招手,笑容洋溢在平日嚴厲的麵容上,“來,坐到朕的身邊來!”涵妃位份如今隻在皇後之下,沒人敢質疑什麼。
涵妃一步步向前行去,走到蔚銘海身邊的時候,她的腳步微微停頓,春日的風應景而起,他便聞到了那久違的淡淡西府海棠香氣,他明明在自己的書房周圍種植了許多西府海棠,可沒有一株似她身上的味道,蔚銘海突然很貪戀這樣的味道。隻有在風中他才能找到這樣的味道。涵妃逐步遠去,蔚銘海低著頭,隻看到映在酒榻上的影子,那份不舍在心中重重蔓延,他情不自禁的用手蓋住那酒榻上的身影,卻依舊隻能看到她消失在自己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