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房前,陳錫文才開始後悔——過來之前他應該先打個電話。萬一喬承鈞在休息,貿然敲門進去豈不是打擾了病人?
當他在躊躇時,房門被打開了,何家明從裏麵走出來,二人打了個照麵,不免都有點驚訝。
“陳先生?你怎麼不進去?”
陳錫文訕然一笑:“我怕打擾了鈞少的休息。”
“怎麼會。你來得真是時候,鈞少剛醒沒多久,進去吧。”說著何家明讓開身位,向陳錫文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而此時,病發裏亦傳出喬承鈞的聲音:“是誰?”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鈞少,是陳錫文先生。”
“哦?快讓他進來。”
這下,陳錫文想推托都不行了。走進病房才發現原來是個豪華套間,媲美酒店的總統套房,有各種家電,還有洗手間與沐浴間,有給客人準備的休息室,還有一個迷你廚房,設備齊全,應有盡有。
這真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病房。
都說英雄隻怕病來磨,這話果然不錯。平時那樣神氣中帶點跋扈的人,如今兩眼無神、臉色蒼白、四肢無力地半躺在病床上。陳錫文看見喬承鈞先是一笑,接著眼光落到傷口上,那日的情景仿佛重現眼前——還記得那時喬承鈞的腹部不停冒出血水,染紅了白襯衫,染黑了外麵的西裝,全憑自己在身後扶著、支撐著才沒有倒地,如此辛苦、難過,他尚回過頭對自己笑笑,叫不要太擔心。
一瞬間,意外、感激、震撼、擔憂……數不清的種種感覺彙成複雜的滋味,如決堤的洪水,一直在心裏奔騰、咆哮。
其實他到現在也不明白喬承鈞為什麼要為他擋刀,這很不可思議,不是嗎?完全找不到喬承鈞這樣做的理由。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喬承鈞看到陳錫文,笑了,掙紮著動一動,守在一旁的看護連忙上前扶著他,慎防他動了傷口,陳錫文亦不由邁前一大步,脫口道:“你不要動。”
喬承鈞淺淺一笑,聽了他的話,複而躺下,看著陳錫文手中的水果籃說道:“這裏麵都是什麼水果?”
陳錫文才想起手中的水果籃,在看護前,他笑得有些尷尬,將水果籃放在茶幾上,一邊道:“你什麼都有了,我不知道還該送些什麼,隻是探病人,送水果應該沒錯。”
“其實你送什麼,我都開心。”這次輪到喬承鈞脫口道。
不知道人在病痛中是不是會變得格外敏感、多情,說這句話之前,向來說話要醞釀再三,確認無懈可擊方說出口的喬承鈞竟然想也沒想,全憑心中一股情思便將心底那句話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此言一出,陳錫文不知如何接招,反複思量後,一笑了之,這廂喬承鈞亦後悔不該衝口而出,兩人一時間沒有說話,努力找話題支開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籃子裏都隻是些蘋果、葡萄,還有些橙子,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我不挑食。”這倒是句實話。
“我應該挑些容易進食的水果。”
“不打緊,水果榨汁後都容易進食。”
這氣氛是又曖昧,又尷尬,連完全不知這兩人真實關係的看護都感覺到了,她覺得自己杵在床旁,腳下沒有她站的地方,竟是多餘。正當她兀自訕訕,喬承鈞開口請她到旁邊的休息室去,她頓時鬆了一口氣,但出於職業使然,不放心地問一句:“喬先生,你有傷在身……”
“放心吧,有事我會按鈴叫你。”
於是她徹底放下心,轉身飛快地躲進休息室。
看護離開後,喬承鈞看著陳錫文,道:“你為什麼要坐得這麼遠?坐過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