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淡淡的餘暉灑在卵石小徑之上,晚雀歸巢,嬉譊成歡。秋風還帶著一絲燥熱,吹向兩旁枯黃微白的草木,沙沙作響。
從舍房跑出來,周暮才發覺現在已是傍晚時分,不禁十分訝異。
自己竟然在房間裏整整坐了一天,為何沒有一絲察覺?
其實,從那日郊外遇到司空開始,周暮便是天天如此。每一天,從晨曦微露時睜開眼,到淩晨時霧水沾濕秀睫,她都是一動未動地坐在窗前。看著白光轉為星辰,聽著鳥叫化為蟲鳴。沒有修煉,沒有上課,隻有安安靜靜地呆坐著,仿佛一座雕像,看盡了窗外的人世繁華,卻也毫無波動感慨。她的眼神,從那日起就從未泛起過任何光芒,開心也好,悲傷也罷,她再未流露出一絲一點。
無人知道她在做什麼想什麼,離她最近的蕭七七也不知道。
但是,今日卻是不同,因為他們回來了,準確地說,在周暮的心中,是他回來了。
因為他回來了,周暮終於從漫長死寂地癡坐之中清醒了過來,她甚至已經覺得自己先前的胡思亂想有些荒唐。
有些事情,明明不可能發生,卻偏偏卯足了勁要往那裏鑽;而有些事情,明明已經呼之欲出,卻總是繞過去不願意肯定。
周暮覺得這樣的矛盾有些欲蓋彌彰,有些莫名其妙。而自己先前卻是實實在在地陷在了這般奇怪的矛盾裏,這讓她有些恐慌,她覺得自己已經踏入了一個不可自拔的情愫裏,盡管她也不知道,這個情愫到底是什麼。
周暮突然一笑,多日來消失不見的神采仿佛一下子全部回到了她的眸子裏。周圍的人,不管男女,全部都停下了腳步看呆了過去,所有人不約而同看著飛奔而去的少女,又望了望她身後晚霞浸染的雲端裏,總以為這是遠山之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踏雲而來,留戀這凡塵俗世不肯回去。
周暮這一笑,將心裏所有的情緒全部都壓了下去。
“什麼都暫時無所謂了,隻要他回來了就好。”
少女心中念叨著,身後卻是傳來了蕭七七有些氣惱的叫喚聲。
漸漸的,腳步停了下來,原本的神采奕奕突然變成了迷茫和不安。
“可是.就算他回來又能怎麼樣呢?要當麵問他是不是陳笑嗎?如果.他承認了,那又該怎麼辦呢.”
周暮突然很難過,因為她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秦墨。嬌美的身子微微一側,她想要逃,可是又有很多不舍。
不舍多年前雨中郊外的那場意外遭遇,不舍這麼多時日以來自己傻子一般的沉淪,更不舍如今可以唾手可得的真相。
秦墨,陳笑。
陳笑,秦墨。
兩個不同的名字,兩張不同的麵龐,同時閃進她的腦海裏,仿佛是那永遠停不下來的風車,止不住地旋轉切換。少女貝齒輕咬,雙頰卻是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在這晚霞正盛的時刻,突然散發出一種幾乎能夠泯滅眾生的氣質和模樣。那些從她身邊經過的少男少女們,不由地全部都駐足停留,個個小嘴微張,個個出神癡迷,就差個個跪地頂禮膜拜。
原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美妙可人的人兒存在。
就連周暮都沒有發覺,這個樣子的自己,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她的人生,就在如此潛移默化之中,悄悄轉折了過去。
“就算現在不見,以後終歸會天天見麵的啊。”
又一次在心中自言自語,接著又是輕輕搖了搖頭,告訴自己這個理由不是接口,而且.
而且,自己真的很想見見他。
所以,決心已定,腳下蓮步便是一動,踏著越發濃重的霞光而去。
在她身後,蕭七七原本看到周暮停下腳步,以為她是聽到了自己的呼喊而停下來,竊喜之下,正要加速追上,卻是沒想到對方又一次揚長而去。心中的惱怒不言而喻,她停下追趕,大口大口喘了兩下,接著雙手叉腰,又是狠狠跺了一腳,不得不再次加速跑上前去。
廣場之上,紫陽三個人麵色平淡,甚至有些失落,先前一連串的事情,讓他們很難愉悅起來。
“紫陽。”
一聲叫喚傳來,紫陽循聲,看到白靖仇、唐三藏、巴熊甚至還有平時並不熟悉的沐婉兒都圍了上來,他們臉上有些欣喜,卻同樣帶著幾分疑惑。
白靖仇正要開口相問,突然從旁邊閃過一道身影擋在了紫陽的麵前。
跑了很久很遠,加上內心有些煩亂緊張,周暮的鼻尖已經滲出點點汗水,小臉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