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堂殿,已是夕陽西下。
桃淚她們玩著花簽和葉子戲,我有些倦了,倚靠在軟榻上。葙如立於我身旁,一壁剝著西域進貢的馬乳葡萄,一壁輕聲道:“奴婢讓小樂子拿了一對玉花鳥紋梳送去芸婉宮。”
我笑著點點頭,“做得很好。”
葙如喂我一顆葡萄,細聲道:“小主,淑妃那皇上已派了韓局令去。還有,皇上翻了容茂儀的牌子,現在已經去了雲煙閣。”
我淡淡一笑,“容氏她有了幾個月身孕了?”
葙如想了想,答道:“三四個月了罷。”
我冷冷笑著,道:“看來這段日子你可能要操勞過度了。”
葙如並不作聲,隻是與我相視一笑,然後領著燈蕪到小廚房去了。
不一會兒,葙如和燈蕪為我和桃淚她們一一奉上甜點,皆是我們素日裏喜愛的,梅妝的紅糖綠豆沙,菊裳的山楂湯圓,桃淚的紅棗百合蒸南瓜,杏紗的蜜柑牛奶盅,萱玉的玫瑰甜米酒,菱翠的紅米銀耳羹,梓簾的山藥百合糖水,棗琉的鹹柑橘銀耳湯,蓮磬的核桃芝麻糊,桐冰的冬瓜薏仁糖水,以及我的玫瑰糖豆腐花。
我一麵徐徐地用銀匙搗碎豆腐花,一麵笑著看著眾人。忽然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於是我壓低聲音對葙如道:“棗琉最愛喝的就是銀耳湯,你去在淑妃宮中送來的鹹柑橘裏加一些髒東西,然後再給棗琉做一碗鹹柑橘銀耳湯。”
葙如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小主,她可是您的親妹子啊。”
“什麼都不要想,照做就行。”
葙如無奈地點了點頭,獨自出了玉堂殿。
一盞茶工夫後,棗琉放下空了的瓷碗,說道:“阮姑姑的手藝可比家中府上的包廚娘好多了。”我笑著道:“那就再來一碗罷。”棗琉點點頭,“當然要趁著在宮中的時候多嚐嚐阮姑姑的手藝。”
很快,葙如就端著一碗鹹柑橘銀耳湯回來了。棗琉用小勺舀起微燙的湯汁,輕輕吹了幾口,喂入口中,“真好喝。”話畢,她的笑容漸漸變成了痛楚,從唇角綻出一朵朵絢爛的紅色彼岸花。她身旁的桐冰和梅妝嚇得麵色蒼白,連忙起身扶住她,“棗琉,你怎麼了?”
我定了定心神,連忙道:“燈蕪,去雲農殿請沈局判和林局判。”
當沈蘿沉和林歸歡趕到時,棗琉已然不省人事。經過一番診切後,林歸歡一臉憂色地道:“回稟小主,洛十小姐是服食了某些毒物。”
燈蕪連忙指著棗琉案上的瓷碗,道:“十小姐就是喝了這鹹柑橘銀耳湯才這樣的。”
沈蘿沉不敢怠慢,忙端起那碗棗琉隻喝了一口的銀耳湯,細細查著。過了一會兒子,沈蘿沉臉色一變,“下毒之人甚是高明,所用之毒是鉤吻、杜鵑蜜和細辛。”
我看向他,“鉤吻?杜鵑蜜?細辛?”我馬上明白了棗琉會發生什麼,麵色瞬時變得慘白。
他低著頭道:“即使解了毒,十小姐也會變成一個癡兒。”
葙如淡淡說道:“小主,做這湯所用的鹹柑橘是淑妃宮中送來的。”
沈蘿沉忙道:“不知阮姑姑可否將那鹹柑橘取來,讓微臣看看。”
葙如很快就取了盛滿鹹柑橘的小瓷壇來,沈蘿沉撚起幾枚,垂首喃喃道:“淑妃斷然不會做如此之事。”
我冷笑一聲,“她雖是你我的師姐,但她在宮中呆了那麼些年,保不齊……”
沈蘿沉淡淡望我一眼,取過銀針探試那些鹹柑橘。隻見雪亮的銀針頓時變得有如上好的徽墨一般烏亮。他依舊低著頭,喃喃說道:“人都是一進宮就變了。”
燈蕪有些驚慌,“小主,要不要告訴皇上?”
我斥道:“這段日子皇上已經夠煩了,無謂徒添皇上的煩惱,還是過兩日再告訴皇上罷。”而現在我心裏所想的是,必須找一個可以與我相互扶持的人,我想來想去隻有德妃了。她不久前剛失了孩子,對子璿漓也早已死心,故她會很樂意幫我,卻不會對皇後之位有所覬覦。於是我對燈蕪道:“過幾日我們去聆音館看看德妃罷。”燈蕪點點頭,應道:“是,小主。”
我又看向沈蘿沉和葙如,道:“將棗琉送回朝露殿,用心醫治。”
葙如和沈蘿沉應了聲是,和林歸歡一道攙著棗琉往朝露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