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來臨。
山門外的樹林之中不時傳來幾聲野獸的狂吼,響徹山穀。亞索關好屋子的門,轉身往山門外走。此刻他內心憂慮,難以排遣。扶劍四顧,卻也無心散步,隻無意識的朝山門的方向走去。天黑沉沉的,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道場的弟子幾乎已經全部派了出去,隻留下幾個看守山門的弟子。白天耳邊依稀能夠聽到的炮火聲此刻已經消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此刻已經殞命。戰火停止的那幾分鍾,便是身處在戰爭之中的戰士最大的安慰,因為起碼這幾分鍾他們可以安全地活下去,不用擔心死亡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大地仿佛已經沉睡,微風輕輕地吹著,初秋的空氣中夾雜著一絲寒冷的肅殺,除了偶然一兩聲狗的吠叫,冷落的道場之中,已經空無一人。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住了整個大地。
亞索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走到了道場的山門之外,遠方星星點點的村落之中隻能看到黑暗帶來的恐懼,毫無生氣。
黑暗給人一種害怕的感覺。
而在戰場上就意味著絕望和恐懼。
亞索從懷中摸出玉簫,白皙的手指抵住孔洞,開始吹奏起來。簫聲婉轉,隻可惜在如此漆黑的夜晚中顯得分外孤寂和悲涼。
不知何時,身後的黑暗中已經佇立了一個人影,亞索收好玉簫,側耳傾聽身後的動靜,來者氣息綏沉,步伐厚重,來者已明,正是掌教。
亞索扶劍,轉身鞠了一躬,和掌教請安。
“徒兒你還沒安寢?”
“憂心多慮,無法安寢。”
“這樣啊……”掌教緩緩走出門外,看著山下無盡的黑暗,說道:“亞索,你對這世間的黑暗該怎麼看待?”
“黑暗?”亞索頓了頓說道:“黑暗是恐懼和邪惡,隻有光明才能永恒,所以黑夜總是短暫的。”
掌教微笑著搖了搖頭,轉回身看著亞索,“黑暗總歸是在常人眼裏有不好的寓意,很多人總是喜歡把黑暗與邪惡和墮落聯係在一起,有相當多的人認為光明一定是對的,黑暗一定是錯的。其實再光明的中人也有黑暗的時候。每樣事物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和價值,光明和黑暗其實並沒有那麼明顯的界線。”
“諾克薩斯政府驅兵入侵艾歐尼亞又有何光明可言,不過是利益熏心,諾克薩斯的士兵都不可原諒。我們那些前線倒下的士兵和為了正義而戰城民,他們又有多少無辜。”
“那些士兵也隻是聽令臣服,受命上級,戰爭對他們而言也是不可為而為之。”
掌教轉回身,抬頭看著黑暗的天空,雙手負背,說道:“你看這無盡的夜空,星星隱藏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並非世間隻有黑暗,隻是光明在我們看不到且無法企及的地方。在為師眼裏,黑暗也是一種很高貴的力量,同光明一樣,強大而高貴,很少有人配去支配它,所以很多人都被他支配。黑暗與光明作為一種力量其實是不存在好與壞,正與邪,義與惡,或者說是相互對抗的力量,這些主觀上的判斷隻是人類自己給強加上去的。這正如有時候為什麼光是邪惡而暗是正義一樣,隻是在於使用它的人,而不是這些力量。”
“真正的黑暗是一種很平和,包容一切的狀態,沉默與安靜是它的本質,它遵循著平衡的原則。真正的黑暗並不是墮落與頹廢,愚蠢的人才會那樣認為黑暗,也才會把自己陷入到那種自己所編織出來的黑暗。”
亞索聽完掌教的話,心中有無限感慨,他抬頭望著無盡漆黑的夜空,竟從那廣袤深邃的天外發現了一顆微微閃動的星辰,那光亮雖不明顯,不仔細觀察也無法發現,但是它的確存在,它的存在給夜空帶來了無限可能與生機。
亞索正欲送別長老,返回房間。突然從山門外的階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說是腳步聲,其實卻不規則。仿佛是鈍物敲擊地麵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一聲一聲地傳入亞索的耳中。亞索扶劍出鞘,掌教卻按住劍柄,笑了笑說道:“我等的朋友來了,請他到書房見麵。”
這麼晚了還有人拜訪,到底是什麼人呢?亞索想著,隻聽著那腳步聲慢慢靠近,感覺腳步已近在眼前,卻沒有從視野中發現任何人的蹤跡。亞索心中正泛起迷惑,耳朵裏卻聽見從地麵傳來一個聲音。
亞索俯下身子,發現一個長得十分像耗子的耗子已經站在了自己腳邊,亞索將腰間的劍別到一旁,蹲下身子,看著眼前的這隻小耗子,有些驚訝地問道:“是你在說話?”
“不是我說話,還能是鬼說話嗎?”小耗子喃喃道。
這隻小耗子也太缺乏禮貌了,亞索心想,繼而說道:“這麼晚了,耗子不應該都睡覺了嗎?你跑出來幹嘛?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