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天時間,一彥在一個驛站重新找到王勝。雙方都沒有說什麼,照樣上路,和趙家的人接頭後,一齊深入境內。
吉普車離開商業區,開上了叢林掩映中的公路,一連著幾天功夫,都是在車上過的,清河的骨頭都有些鬆乏。這個時節正是雨季,每天正午到傍晚都下起傾盆大雨,像密集的子彈,把公路兩邊高地上的紅泥衝下一大片。茂林的森林遮地陽光都幾乎看不見,隻有葉片罅隙中射出的一點光斑,在車身上不間斷地晃過。
“過了這地界,再開個半個多小時,就到了。”說話的是一個黝黑強壯的青年,叫李德,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是趙家坤派來接頭的人。
王勝道,“坤哥近來一切都好?”
“好,怎麼能不好。”李德笑了笑,“剛剛並了合山的另一個山頭,繳獲了一個兵工廠,發現了多個窯洞,算是彌補了前幾個月的虧損,還有盈餘。過幾天還是小姐的生日,大爺可開心了。”
“小姐也回來了?”王勝有些疑惑。他投靠趙家坤以後,好像沒有見過他這個女兒,聽說一直在外麵走貨,前段日子還去了歐洲。
緬方各地的勢力每一年都會向境外售賣軍火和毒品,這是這地方的主流買賣,但是,這種買賣畢竟見不得光,不被外界認可。近年來,政府為了獲得聯合國的資助,也不像以前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擊力度漸漸加強,境外勢力也不斷加大攔截力度,被關口抓獲繳獲的事情是很常見的。趙家坤前幾個月就有一批貨被攔截在通往z國的y關口,損失慘重。
李德說道,“貨都帶了吧?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恐怕不好交代。”
“我辦事,坤哥還不放心嗎?”
李德的話就問到這裏,也不去看一彥和清河,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清河攢緊了一彥的手,想到接下來可能會見到的人、去的地方,心裏就緊張地不得了。一彥摸著她的頭發,像撫摸著最心愛的寵物,清河卻一點也沒有感到寬慰。
公路地形慢慢抬高,吉普車上了山,叢林漸漸稀疏,視野裏半山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平台,仿佛是被鏟平的,樹木相對稀疏。平台依靠著山後一條瀑布,小溪順著山勢,從山頂緩緩淌下。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落就建在平台上的叢林裏,所有的竹樓都高起於地麵兩三米,甚至有的建在懸崖上,窗口開著,可以看見廊上的風鈴清泠搖擺。
一個圍著紅色紗籠的老婦人牽著她的手,帶她繞過了這一帶的村落,到了後山的一個山穀裏。相比於前方的竹樓聚集,這裏非常空闊。山石累積著堆在東南方入口的位置,流水順直而下,形成水簾般的一個洞口,“嘩嘩嘩嘩”衝刷著穀裏浸在水中的岩石——深淺不一、但大多濕潤光滑。
峽穀由窄變寬,出了前方一道口子,入眼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平川,血紅色的罌粟花隨風而舞,風裏有種甜膩到奇異的味道。
清河忍不住皺了皺眉,不太適應。
罌粟地邊緣地帶有一大片的空地,隻長了些雜草,空置著幾幢灰綠色的竹樓,搭了兩米多高的地基,背靠著鬱鬱青山。
清河被領進其中一幢。
連著好幾天,她都沒有看見一彥,一應的生活起居都是這個老婦人在照應。屋裏有洗漱的用品,後屋一個窗口對著山壁上一個凸出的洞口,每天有清水湧出,正好可以用來洗漱。早中晚,老婦人都會幫她端來飯菜,清河照例吃下就是。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裏有種空空落落的感覺。他在身邊的時候,總覺得他很纏人,很煩,巴不得他馬上就滾,不在了,她一個人了,她又感到孤寂。夜深人靜的時候,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這地方通訊不好,她也不能打電話。
整個世界仿佛就隻剩下她一個人,孤獨、寂寥。
清河甚至在想,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她,這麼多天都沒有來看過她?
她沒有想過,原來自己也這麼患得患失。原來,她和其他的女人並沒有什麼兩樣。她是喜歡他嗎?這算是喜歡嗎?
夜裏的風很涼,清河沒有關窗子,冷風嗖嗖從窗外灌進,她躺在木藤大床上,抓緊被子裹住自己,卻怎麼也感到冷。
清河隻好起來,套上拖鞋,抱著肩膀到窗口關窗子。迎麵而來一個冷浪頭,刮地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清河忙關了窗子,跑回了床邊。
溫暖的被窩臥進去,卻碰到了一具溫暖的肉---體。清河一顫,已經被他擁了個滿懷,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後頸,帶著她厭惡的酒氣,手臂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把她緊緊鎖在懷裏。
“想我沒有,親愛的?”一彥低低地笑了兩聲,在她的臉上重重親了口,伸手就要去摸她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