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3年,曾國藩在《致劉蓉》一書中,初步闡發了他“文以載道、文道並重”的基本主張。他在這封信中首先指出:“去歲辱惠書,所以講明學術者,甚正且詳,而於仆多寬假之詞,意欲誘而進之,且使具述為學大指,良厚良厚!”也就是說,我曾國藩今天論述學術的見解主要是受了你劉蓉的啟發。進而,他向劉蓉明確表示要調和漢學與宋學之爭,兼取二者之長,將文以載道、文道並重之學發揚光大,“於漢、宋二家構訟之端,皆不能左袒,以附一哄;於諸儒崇道貶文之說,尤不敢雷同而苟隨”。在寄給劉蓉的詩作中,則集蘇軾句為聯以贈:“此外知心更誰是?與君到處合相親”。且希望他能在科途上奮進一番。1844年秋天,當曾國藩得知其弟曾國荃想隨劉蓉一起做伴讀書的消息後,認為劉蓉有真才實學,“直以為師可也,豈特友之哉!”進而,又提醒弟弟們不要急求於科名一途,重點應放在人品才學方麵的修煉:“如霞仙今曰之身分,貝兒比等閑之秀才高矣。若學問愈進,身分愈高,則等閑之舉人、進士又不足論矣。”虞在這裏,曾國藩以才學高深為標準對劉蓉給予了評價和肯定。由於這時期劉蓉對漢學的不足之處提出批評,側重於對宋學的肯定,曾國藩則主張漢、宋二學兼容調和,所以兩人在此時期的學術交流是比較多的。1845年,曾國藩又在《答劉蓉》的書信中進一步闡發了程朱理學之義,批駁了王陽明的致良知說。
在這一封信中,曾國藩首先說明在兩年之內收到劉蓉三封來信,一直未做回複的原因是由於性本懶怠,對學問研究不深,怕見笑於好友。進而他又指出:“伏承信道力學,又能明辨王氏之非,甚盛甚盛。”在你劉蓉的啟發之下,我就“敢略陳大凡,吾子取證而裁焉”。毫無疑問,曾國藩學業的長進,離不開好友劉蓉的啟發幫助,兩人之間的關係在共同誌趣的推進之下愈益深化。曾國藩對劉蓉的敬重之情常在詩文中反映出來:“夜夜夢魂何處繞?大湖南北兩劉生。”“我思竟何屬?四海一劉蓉。”1852年,曾國藩丁母憂在籍守製之時,清廷命他幫同湖南巡撫張亮基辦理本省團練事務,但他並不打算應命出山,是在好友劉容和郭嵩燾的反複勸說之下才毅然毀棄前疏,出而視事。在此之前,劉蓉曾致書曾國藩說:“既已達而在上矣,則當行道於天下,以宏濟艱難為心。”如果僅以“托文采以庇身”,則有華無實,舍本求末,人生的意義也就不複存在了。
作為一個文人士子,應以“救於治亂”為己任,以“以身殉國”為最終目的。在曾國藩應命出山之際,劉、郭二人也應其請出而助一臂之力,但與曾約定:“服勞不辭,惟不樂仕官,不專任事,不求保舉。”1855年秋,劉蓉獨領一軍配合羅澤南先後攻占湖北崇陽、通城等重鎮,曾國藩想據此舉薦劉蓉,當即遭到劉蓉的反對。曾國藩說:“此亦古人之常,且幕客皆敘勞,君何得獨不爾邪?”劉蓉卻說:“漢代蕭、朱、王、貢,以轉相汲引為賢,蓋踵戰國餘習,非友道之正。士各有誌,奚必以此相強?”曾國藩隻好尊重劉蓉出山相助之約,此後再也沒有出麵保薦過劉蓉。1855年11月,劉蓉的弟弟劉蕃戰死在湖北蒲圻後,劉蓉離開軍營回到老家湘鄉,無意複出。
曾國藩作《劉君季霞墓誌銘》寄以哀思的同時,就劉蓉給予自己的諸多支持、幫助表示深深的感激之情。他在書信中指出:你劉蓉真是正人君子,堅守出山之約,不領軍中一文錢,不受我對你的保舉,相反“艱難相從,寒暑局蹐於拖罟暗艙之中,又以力戰隕喪愛弟”。你劉蓉的人品和學識,怎能不令我欽佩敬仰呢?他殷切希望劉蓉能夠重新回到前線輔助一切:“吾弟應詔而出,萬不可以少緩。……塍望台旆,悠悠我思。”盡管劉蓉出麵輔助曾國藩的最終目的是維護大清王朝的根本利益,但其深明大義,念朋友之情,應約相助,且不圖報酬,不求保舉,這在封建社會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由此可見,曾國藩對劉蓉的人生情趣非常欽佩,至交之情有時甚至超過兄弟之情。劉蓉後來將自己的詩文輯錄成冊,取名為《養晦堂詩文集》,請曾國藩寫篇序跋之類的文字。曾國藩欣然應允,並在其中明確指出:“吾友劉君孟蓉,湛然而嚴恭,好道而寡欲。自其壯歲,則已泊然而外富貴矣。既而察物觀變,又能外乎名譽。”曾氏在這裏對劉蓉的道德文章給予了高度評價。兩人這種相同的誌趣,深厚的友情,自然是他們成為兒女親家的牢固基礎之一。
曾紀澤的元配夫人賀氏因難產死去整整一年之後,曾國藩親自托彭玉麟、唐訓方這兩位湖南老鄉為媒人,想把劉蓉的女兒繼配給曾紀澤為妻。他在給曾國潢的家書中,滿有把握肯定此事一定能夠成功。再過了一年多時間即1859年11月,在曾國潢的主持之下,曾紀澤與劉蓉之女的婚事在家鄉舉行。至此,劉蓉與曾國藩在朋友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兒女親家這一層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