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蓂與曾國藩之間的交情,並未因兩人後來地位懸殊而淡化,始終保持著一種淳樸深厚的色彩。1863年3月,朱蓂六十歲的時候,時任兩江總督的曾國藩在百忙之中沒有忘記老友的壽辰,特地從南京寄回壽聯一副:“鐵杖寄懷二千餘裏;金蘭結契三十五年。”並在此聯旁邊加上跋語:“某某仁兄親家與餘交三十餘年矣,頃聞其六十壽辰,仿東坡壽樂全之例,寄鐵界尺等物祝之。”1871年時,適逢曾國藩六十大壽,朱蓂也寫了一副壽聯祝賀他:“祝壽於四千裏外,挺生在五百年間。”廊廟山林互相慶祝,一時傳為佳話。次年3月,曾國藩病逝於南京,朱蓂亦衰病於床笫間,他扶病撰寫挽聯一副:“天下中興,萬古欽相侯負荷;海隅未靖,一門有子弟擔當。”半年之後,朱蓂也與世長辭了。
朱蓂與曾國藩這樣一種平凡而又深厚的友情維持了四十年之久,很自然地奠定了他們兩人結為姻親的感情基礎。1854年左右,曾國漠的撫子、曾國潢的親子曾紀渠與朱蓂次女的親事,由曾國藩做主正式決定下來。從此之後,朱蓂與曾國藩兄弟的關係更加密切。
他在曾國藩練兵衡州之時,以姻親好友的雙重身份盡力予以幫助;他雖淡泊仕途,但地方事務卻有參言之權。
1854年初,曾國藩練湘軍水師於衡州,在購置船隻、招募水勇方麵首先求助於朱蓂。在是年10月底,曾國藩去信朱蓂說:太平軍在攻破田家鎮之後又圍武昌,長沙形勢也十分危急。“弟意欲設法與之水戰”,所造木排,所用舵工、槳手,都想由湘鄉人來充當。從而拜托朱蓂為之“雇募水手三四百,須擇其來曆可靠、膽氣略大者,資送來衡”。並反複囑吩,“事在萬急之際,務望老兄趕緊盡力”。是年12月,曾國藩又托朱蓂代為購雇船隻。他首先對朱蓂提出的“船自買船,水手自招水手”,兩者分別進行的意見表示讚同。但特別叮囑朱蓂,買船應當考慮到戰船與民船的區別:“戰船須買釣鉤子之類”,將來可以進行改造,裝上大炮,配備水勇。“民船裝載百貨,仍做買賣,……但助聲勢之舟也”。這類民船,不需購買,隻要“雇之以偕行”就可以了。次年1月,曾國藩去信給朱蓂,請他在繼續買船、雇水手的同時,在湘潭等地辦理捐輸,籌集資金:“請閣下即在湘潭勸捐,收到錢文者,寫一信,專人來衡請發實收。”是年2月,曾國藩又去信給在湘潭督辦戰船和捐輸事宜的朱蓂,請他物色統轄湘軍水師輜重船艦的人員。隨後,又請朱氏雇募水師及船隻,並“求催其飛速來衡”。當時,褚汝航、夏鑾等與朱蓂一起在湘潭招募湘軍水師。曾國藩相繼去信給朱蓂請他多方出力協助,迅速練成四個營。“褚、夏善教水戰,而恐不能馭服湘鄉之水手;二胡熟習湘鄉之水手,而恐於水戰事太生。彼此互相為用,皆仗堯翁從中調停,以成大功”。朱蓂未負曾國藩重望,全力予以支持,終於促成在湘潭募練水師四個營,分別以褚汝航、夏鑾、胡嘉垣、胡作霖為營官統領,合並衡州所練六營,共計湘軍水師十營,於1855年2月下旬會師湘潭,然後進軍湘北。朱蓂因之有功,由曾國藩保選為訓導。與此同時,朱蓂應曾國藩之托,在湘鄉縣城籌建湘軍昭忠祠和東皋書院,因功加鹽提舉銜。但朱蓂無意於仕途。曾國藩在後來多次請他出外做官,都被他婉辭拒絕,仍在鄉間設館授徒,並取室號為“淡祿堂”,由曾國藩題寫匾額,昔日學生曾國荃為其撰寫跋文,一時傳為佳話。
朱蓂雖未躋進科舉考試的最高階梯,但他學識全麵,精研經史,博覽群書,天文地理,醫卜星相之學,無不知曉;工詩,尤善駢文、聯語,可以稱得上是一位鄉村宿儒。他雖沒有做官,但地方上的事務卻有發言之權,而且為人正直,不畏權貴,不善逢迎官府,在湘鄉一帶很有威望。據《大唐朱氏四修族譜》記載說,朱蓂的正直敢言,就連親家曾國潢也不得不讓他三分:“自江南既平,散兵多聚為匪,結黨放飄,殺人越貨,所謂哥老會者所在皆有,人心浮動,有岌岌不可終日之勢。大府檄邑紳練團清匪,三裏團防局自此始。曾公國潢奉令總中裏團防事宜,懲治盜匪得就地正法。鄉愚被脅入會者不免株連,而仰承意旨誤人入罪,時有所聞。惟公正直敢言,多所匡救,活人無算。”分清主從,杜防濫殺無辜,這是為官處事者應具的素質。朱蓂一介書生卻具有了這種素質,這不僅體現出他正直敢言的性格,而且反映了他的學識和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