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小半天,如意才一步一晃悠,晃晃悠悠地端了一個大銅盆過來,累噓噓地將銅盆放在了趙君顧身前的桌子上,挽起的袖子露出一雙白淨的藕臂,一隻小手抹掉額上細密的汗珠,一隻小手做扇子狀扇著風,“你們家的門檻高就算了,連盆都這麼大……”說完,如意抬起趙君顧的手臂,將袖子重新挽好,從懷裏拿出手絹沾濕了輕輕地擦著傷口。
“如意,盆大是大了點,但是你可以拿個大一點的碗的……”如意瞪了趙君顧一眼,又低頭輕擦著傷口上的灰塵渣滓,趙君顧看如意因為跑了這麼一趟紅得豔麗的小臉神色認真,也閉了嘴乖乖讓如意清理。
“紗布和酒呢?”清理的差不多,如意將手絹放在桌上,抬頭四下巡視。
趙君顧指了指如意背後不遠處的屏風,說道:“那後麵有酒,紗布在那邊放著的一個針線筐旁邊的盒子裏。”
如意踩著小步就跑到了屏風後麵,後麵的構造很簡單,一麵大半人高的銅鏡,一架梳妝台,一張雙人床,一張小桌配著兩個凳子,西窗邊還有一張軟榻,如意看著這屋子的整體風格明明有些偏女性,但又縈繞著陽剛氣息,尤其是床上的被子是明顯的趙君顧風格。有一個念想閃過如意的心頭,原本著急找酒和紗布的心情,被一種不知名的失望和憤怒所替代。
趙君顧卻在外麵看著如意放在桌子上的手絹,粗糙的繡著一叢不知是牡丹還是別的什麼花,一對係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兩隻鈴鐺繡在右下角,旁邊還有幾個繡得歪歪扭扭的小字:君如聞弦歌,顧盼解儂意。
你若是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可能否回頭接受我的心意?
看著那粗糙的鈴鐺,趙君顧想起如意十二歲那年的中元節,如意一向好玩,中元節雖是鬼節,但在劍閣,亦是一年一度的水燈節,對於半大的少年少女來說,是相當熱鬧的日子。趙君顧約好了和同鄉的好友林成海、王敬暄一同去逛水燈節,蘭溪穿過劍閣縣的中心,許多人都集聚在蘭溪邊,到了蘭溪邊上幾人約定的地點,卻看見在林成海的身邊,站著打扮得出塵絕世的如意,正朝著自己揮手,“君哥哥,我們在這裏!”
那時候趙君顧對於如意的定義還停留在如意是一個越來越清豔脫俗的小跟屁的階段,所以看著如意站在林成海身邊,就有些微微不耐地皺起了眉頭。
“你怎麼來了?”趙君顧走了過去,拉過如意站在自己的右邊,又向左邊的林成海問道:“阿海,敬暄呢?”
“你來水燈節怎麼可以不叫我呢?你不叫我沒關係啊,我自己可以找來嘛!”如意直接無視趙君顧看著自己時候的那點不耐煩,笑嘻嘻的說道,一雙桃花眼已經初初流露萬種風情。
“敬暄過來了,在那邊。”林成海給趙君顧指了指王敬暄的位置,王敬暄正在溪邊上放著水燈,幾個人擠過人群也來到了溪邊上。
溪邊站滿了人群,有年輕的男女,也有稚童老人,或彎腰或半蹲,或站著或深蹲,拿著手中的水燈。有的將水燈輕放入水,雙手合十向河神訴說心願;有的正提筆在上麵寫下心事,然後將紙條放入燈中燃燒;有的幹脆就是圖個樂子,一把將水燈在溪中推開老遠。
如意跑開一陣,又拎了四個水燈回來,一人一個交到幾人手中,原本趙君顧幾人就隻打算看看熱鬧,沒有真要放水燈的欲望,但拿著如意給的水燈,也躍躍欲試,來了興致。如意借過旁邊人的筆墨,遞給趙君顧,“君哥哥,你有什麼心願就寫在上麵哦,我娘說,通過水燈向河神許的願,河神都會幫你一一實現的。”
趙君顧接過如意遞過來的筆,看著她,“你怎麼不寫?”
“你先寫吧!”如意隻是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催促他快寫。
趙君顧思慮了半晌,寫了一小會,待他寫完,將水燈放入溪中,如意才開始提筆寫,很快就寫好了,將水燈放入溪中,如意將下巴放在緊握雙手上,閉起雙眼,整個人在燈光和水光的映射下,顯得虔誠而聖潔。
事畢,如意湊過頭去問:“君哥哥你寫了什麼啊?”
“你呢?”趙君顧也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願望讓她這般認真。
“不說就算了嘛,嘿嘿,反正河神會收到你的雙倍願望的!”如意隻對趙君顧笑了笑,不作他言,“咦,林大哥和王大哥呢?”在趙君顧的身邊沒有看見林成海和王敬暄的影子,如意左右搖晃著腦袋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