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難怪,像他這樣喜歡端著放不下的導演編劇,在電影製片廠時間長了,發牢騷、有情緒習以為常。想說就說,想罵就罵,不痛快了就掛在臉上,有牢騷了就發泄出來,沒人能把他怎麼樣,更沒人敢砸了他的飯碗。日久天長,喜怒哀樂都在臉上,直到跟著鬱小朋出來混,那股勁兒也改不了。
在清高這一點上,一直工作在大電影製片廠的藍可,與長期工作在準機關的張友德有些接近。但藍可缺少的是張友德的城府和老於世故,出來混遠遠不如張友德那樣左右逢源,甚至不如鬱小朋那樣得心應手,更不如寧超英、十三每那樣千錘百煉。比如說投資,藍可不高興就說不投了,不像其他人那樣,投不投都穩穩當當的,就是不說一個痛快話。
正因為藍可有自己的清高和小脾氣兒,所以會常常地有情緒。
好不容易不為主持人人選的事兒鬧情緒了,藍可便把心思用在做節目上。說實話,他有心做出好的節目來,讓大家看看他的真本事。
他在機房裏一坐就是一天,指揮得操機員團團轉,雖說進度慢一點,但精益求精沒有錯,藍可很沉得住氣。
然而,當他編導的節目樣片和他看中的節目主持人一樣遭到否定之後,他就開始有些疲軟,剛進機房時的精氣神兒少了很多,更多的是悶著頭做節目。
不幸的是,藍可帶著操機員做了幾期節目,每期都在頻道審片室審查時不能通過,改了一次再改一次,勉強通過的也不多。期期通不過,連藍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甚至連操機員也想脫離藍可,自己編導自己做。
周瑾琪倒是沒說什麼。
她想,也許真的廉頗老了,一把年紀的人挺要麵子的,連說也別說了,能管好節目製作這一塊,也算是藍可的付出。
周瑾琪不說什麼,倒是藍可自己有些沉不住氣了。幾期節目都不能通過,急又急不得,惱又惱不得,就一天比一天鬱悶。他想不通是曲高了和寡呢,還是現在的藝術變得浮躁了?怎麼琢磨也想不明白,反而漸漸地有了抵觸情緒。
不論什麼事,不論周瑾琪想和他商量點兒什麼,他都是一句話:“聽你們的。”
這“聽你們的”說多了,周瑾琪聽著別扭,大家聽著也別扭。你藍可不是一個小編導,沒有人不尊重你,作為節目製作部的主管,動不動就“聽你們的”,那要你有什麼用?兄弟傳媒公司的節目製作部有十多號人,被稱為大導演的隻有你藍可一位,整個兄弟傳媒公司、整個《“愛跑”我玩時尚體育》節目組,被稱為大導演的也隻有你藍可一位,如果都聽我們的,何必還要你藍大導演?
這樣的工作氛圍不好,不是傻子就能看出藍可工作中的情緒。
然而,令周瑾琪想不到的是,第一個對藍可說“不”的卻是鬱小朋。
鬱小朋對藍可的態度首先發生了變化,他以大義滅親般的語氣對周瑾琪說:“他不行,性格孤僻,業務也不咋樣。當初他很想到節目來,有些話我也不好說得太直白。其實,他根本就算不上是北方電影製片廠的大導演,他沒有獨立執導過片子,基本上就是北方電影製片廠的邊緣人,沒有什麼能力的,這我知道。我們一起拍攝電視劇《月牙兒島的傳說》時,要不是他瞎導,也不會是這個結果。那時就有演員因不滿他瞎導,說導演不懂業務而拂袖而去。一部電視劇拍到一半演員跑了,這咋弄?沒辦法,我又好說歹說把演員請回來。要不是我前前後後張羅著,《月牙兒島的傳說》劇組早就散攤子啦!咱們公司對他不薄,他自己沒數。不行就叫他走吧,你們覺得不好說,那我來和他說。”
周瑾琪聽了鬱小朋的話,心裏挺納悶兒。
她想,當初是你鬱小朋介紹藍可來的,那時你說藍可如何如何的好,而現在又說藍可如何如何的不好,到底哪是真的?哪是假的?總不至於紅嘴白牙一張口,說話就黑黑白白真真假假吧?若真是這樣,一人走還不如兩人一起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