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鬥雪地受辱之後,蜀漢的人是徹底被曹魏激怒了,原本就卡得極嚴的要求幾乎再沒有鬆口的餘地。曹冶被鳳雛字字蜂針句句蛇毒的言辭鋒芒逼得欲哭無淚,回去找郭嘉哭訴,郭嘉先狠狠嘲笑他一頓,然後去找阿鬥。除了阿鬥,其他人並不是真的想和談,巴不得談崩了才好,當然絕不會輕易鬆口,但是阿鬥不一樣。
阿鬥側臥著簽在憑幾上看向寵和薑維給他推演陣法,聽聞郭嘉求見,向寵有些擔憂,薑維更是一下站起來,隻要阿鬥說話他絕對衝出去轟人。
阿鬥卻命薑維和向寵先回去,等他走了才讓人請郭嘉進來。
黃皓等人沒有好臉色,低著頭就當沒有郭嘉這個人。阿鬥好脾氣地請他坐下,道:“朕行動不便,不能正坐相迎。不知道寧武鄉侯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不用看也知道層層衣裾遮掩下的阿鬥的腳一定被包了一層又一層素絹,動不得碰不得。郭嘉用歉意的語氣道:“太子年輕氣盛,陛下切勿與他計較。”
“魏國太子今年該……該四十了吧?”阿鬥說著側過臉去問黃皓:“我今年多少歲來著?”
太不給麵子了,不過……曹冶還真是活該。郭嘉歪歪嘴,道:“您少年繼位,太子他卻一直有我朝陛下庇護,相信經此次教訓,太子會成熟得多了。”
阿鬥笑道:“是,人不可能一輩子順風順水。總要受點挫折才能成長起來。鄉侯也是這樣期待的吧?”
郭嘉的確有意讓曹冶在他這吃個暗虧好收收性子,阿鬥說破了,他也不遮掩,隻向阿鬥一拱手。
隻有在他已經認可的人麵前,他才會這樣坦蕩。阿鬥也放軟了表情,道:“鄉侯請放心,三位師傅是護徒心切,想來天下的師傅都是一樣的愛護徒弟,隻過了這陣就好。談判總得繼續,好不容易談到這個地步,再放棄真是白折騰這兩年了。”
“有陛下的準音就好。”最主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郭嘉改問道:“未知陛下傷勢如何了?”
阿鬥道:“禦醫說不嚴重……”
郭嘉不提阿鬥的凍傷還好,他一提,恭候一旁的澧蘭一陣惱火,剛好方才有小內侍送來湯藥,他便突然將那方漆盤“砸”在阿鬥跟前,黃皓像一根直線一樣沒有起伏的聲音配合著響起:“陛下,該服藥了。”
阿鬥接過藥碗,閉眼咬牙一口灌下去,差點沒吐出來。黃皓麵上向著阿鬥,目光卻瞄著郭嘉,道:“禦醫囑咐您即使不倦也要午休,您看是不是準備……?”
兩個內侍合夥趕人,郭嘉很識趣地起身告辭,出門沒多走多遠就遇見向寵。向寵對他也沒有好臉色,全當沒看見。
倒是郭嘉回頭看了看他,這個人,最得聖心。不過向寵的個性放在哪個皇帝跟前都是會得聖心的,因為可靠。說起來阿鬥真是幸運,手下的臣子一個比一個忠心,一個比一個賢能,一個比一個可靠。
阿鬥自己跟郭嘉想的差不多,也認為自己十分幸運。此刻向寵正抱著不能行走的他往內殿去。這幾日一直是這樣的,向寵練兵回來,就會過來押著他去午休。阿鬥不反感午休,不過能裝著不想午休逗弄一下向寵也不錯。
向寵在阿鬥榻邊給他低聲念《戰國策》,念過兩篇,見阿鬥呆呆地看著自己,道:“換陛下喜歡的《楚辭》?”
“不用了,我很喜歡這個。以前諸葛師傅教過我。可惜我沒用,一分也沒有學到。”阿鬥扯開一個微笑,道:“這些年真是辛苦你們。不如你跟我說說今天早晨練兵的見聞吧?薑伯約和你一起來的,想必他也在練兵場,是不是又和鄧艾打了一場?”
“倒沒有。今天他們很安靜,昨天他們打過頭,毀了一座營房。”向寵放下竹簡,阿鬥抓他的手放在暖爐上溫著,道:“一定是被諸葛師傅狠狠訓斥了一頓所以學乖了。”
向寵想起武侯嚴厲斥責薑維、司馬懿管教鄧艾的場景,不由笑道:“是這樣。”
阿鬥雖沒有看到,卻能想象那樣的場景,跟著笑過一回,忽然問道:“我記得今天下午該你輪休了?”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阿鬥往裏邊挪挪,道:“陪我躺一會吧。”
向寵隻猶豫一下,就悶聲應了。
事關兩個國家,這場和談持續的時間比阿鬥想象的久得多,也複雜得多。孫吳也很奇怪,並沒有像阿鬥想象的那樣暴跳如雷第二天就指揮大軍打過來。相反他們表現得非常克製。兩國盟約,雖然本來就不牢固,但是阿鬥畢竟是先反悔的那個,總是有虧。就這樣孫吳不知道在策劃什麼,曹魏和蜀漢在和談,中原大地奇跡般地出現了百戰之中的短暫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