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蘭坐在輦轎上,離地少說也有一人高,心卻禁不住越沉越低。
手裏握著的東西,隔了帕子,還是叫她覺得發燙。
於香料,她本是絲毫不懂的,可前世就是載在這麝香上頭,如今重生一回,她才想到要好好認一認這東西,總不至於次次都在同一樣東西上栽跟頭。
從頌芝手裏接過來後,年世蘭隻看了一眼就認出,那是麝香裏頭,藥性較烈的當門子。
把這樣的東西埋在屋前的樹下,日日熏著,即便沒有傷了根本,也會胎氣不穩,不出幾月,便會小產。
芳貴人那賤人咬定這件事跟她脫不了幹係,怨不得自己最後把她弄進了冷宮。
那些賤人不就見不得皇上寵她待她好嘛,恨不得把她從這個位置上拖下去,也讓她們自己上去過過癮。這些個冷嘲熱諷,唇槍舌劍她見識得多了,歸根到底還不就是爭風吃醋。從前她便這麼想。
她從來不會去深究這些問題,她的字典裏,是沒有能與她分寵愛的人。
從前在府裏,皇上就不待見敬嬪和端妃,皇後就更不用說了,人老珠黃,憑什麼跟自己爭。
如今想來,她的不深究,無意間竟替那些幕後黑手背了不少黑鍋。
她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囂張慣了,連重活一世都改不了多少,若說不是她做的,還真沒幾個人會相信,何況,她心裏其實也樂得那些個有孕的女人都生不下來。
年世蘭到了延禧宮門口,正巧與匆忙趕來的太後打了個照麵。
連太後也來了,莫非是龍胎出了什麼問題?
她匆匆下了輦轎:“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歎了口氣,也不正眼看她,隻是點點頭,由竹息攙著直往裏頭去。
年世蘭更肯定了心裏的想法,同時,還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她是來被問罪的。
她還沒進屋,富察貴人的聲音就清晰可聞。
頌芝聽了,嘀咕道:“娘娘,這富察貴人的聲音好生洪亮呢。”
“皇上,疼,嬪妾的肚子好疼,嬪妾的孩子是不是要沒了,皇上。”
“胡說,朕在這兒,朕的皇子怎麼會有事。”
“就算今天皇子沒事,說不定明天就有事了。”富察貴人嚶嚶哭了起來,“皇上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你們說,香粉裏為什麼會有麝香?”
回答的顯然是位太醫:“這些香粉都是皇上親自下令內務府的人配置,太醫院也是經過仔細檢查,微臣以性命擔保,送來富察貴人這兒的香粉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至於這中間有誰在裏頭放了什麼進去,微臣就不得而知了。”
“你說?”這次大概是問延禧宮裏的人。
“香粉平時隻有小主和幾個侍候小主梳妝的宮女能拿,可是奴婢們對小主忠心耿耿,決不會害了小主,更沒有那個膽子去害小主腹中的孩子啊。”
“平時都有誰出入延禧宮?”
還是先前回話那個宮女:“除了宮裏的宮女太監,也有幾位小主來看過娘娘。”
這時,年世蘭聽到齊妃慌張的聲音。
“皇上,臣妾平日裏雖然和富察妹妹走動得多,但決不會去害富察妹妹啊。”
“朕何時說過是你做的?”
“唉,皇上,這……”齊妃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突然“哎呀”一聲,“臣妾想起來了,今天早些時候,臣妾陪富察妹妹去禦花園散步,正巧遇到華妃,她不但出言不遜,叫妹妹長跪不起,還授意頌芝打翻富察妹妹的香粉。”
“是華妃,一定是華妃,她早就看嬪妾肚子裏的孩子不順眼了,皇上。”富察貴人又開始啼哭,“華妃娘娘還威脅過臣妾,這事皇後娘娘也知道的,皇後娘娘,您要替臣妾作證啊。”
皇後也在?這可真是熱鬧極了。
“好在沒有小產,香粉裏的麝香也及時給發現了,富察貴人,你就安心養胎,此事皇上定會還妹妹一個公道的。”
“這件事朕來的時候聽說了,蘇培盛已經去叫過華妃了。”
“華妃一定是害怕了,不敢來了,皇上,嬪妾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華妃娘娘想怎麼害嬪妾,嬪妾無話可說,可這孩子不是嬪妾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