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和她的婚禮

“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偉大。”

“嗯哼。”

“換了別的女人,有哪個能做到像我這麼大方的?”

“同感。”

“我還給他結婚祝福哎!”

“給得好。”

“所以你說,他不選我是不是他的損失?啊?雖然我沒有岑念薇漂亮也不如她有錢,但是我的個性就真的很好,我超寬容超大度的!你說是不是?是不是啊?!”

“心美姐姐,你真的喝醉了。”語彬上前抽走她手裏的高腳杯,手腕一甩,杯中剩了大半的酒紅色液體“咻”地飛去與垃圾桶做親密接觸。

他摟過心美軟綿綿的身軀,將她抱到小沙發上,讓她舒服地靠著,“你不許再喝了。”

心美一把推開他,“小氣鬼!”

“是,我小氣,這紅酒很貴,不是給你拿來這樣牛飲的。”語彬打著哈哈。現在失戀的醉鬼最大,她說什麼都對。

心美打了個酒嗝,眼色茫然地望了語彬半晌,突地伸出手抱住他,“宋語彬,不如你娶我啊?”

“你饒了我吧。”這回換他把她推開了。

“小氣鬼——”

“這句你剛才罵過了,換個有創意的行不?”

也隻有他心地那麼善良,竟然在周末的夜晚無償加班陪自己的老板買醉,還有閑情跟她鬥嘴。

“明天……”心美的聲音驀然小了下去,“他就要結婚了。”

“嗯。”

“我跟他沒可能了吧?”

“唔。”

“會不會……他在最後一刻突然想通,覺得還是我比較重要,會回來找我?”

“靠!”語彬受不了地拿腿蹬牆了。搞什麼,鬼打牆啊?這個問題他陪心美姐姐繞過好多遍了好不好?每一次他都忠言逆耳地勸她別妄想了,快點忘記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快點努力開始新的人生,結果咧?他講了半天是在講給鬼聽哦?!

“傅心美,你給我清醒點!”他倏地扶正她的雙肩,直視她醉茫茫的眼色,字字鏗鏘道:“你知道你現在最需要什麼嗎?”

“借酒澆愁?”她渴望地柔睇著被他藏至身後的紅酒瓶。

“需要休假!”語彬吼得喉嚨快劈掉了。他抓起心美,強行將她拖至電腦桌前,上網連線,打開某旅遊網站,順著首頁推薦看也不看地點進去。手指啪啪飛快敲擊鍵盤,五分鍾後——

“決定了。你就去這裏,來回七天的跟團遊,快去!去散散心,把那個男人的影子從你腦子裏清幹淨了才準回來!”

心美怔忡地眨眨眼,“北海道?日本的北海道?團費——一萬八?!”驀地酒醒了大半,高聲尖叫。

“錢我來出,你叫個屁。”語彬凶狠地橫她一眼,“我真的是受不了你這副自憐自艾的蠢樣兒了。”隻要傅心美可以恢複正常,叫他傾家蕩產都願意。

“啊!語彬,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心美感動地一把伸手抱住他,卻被他以手掌隔開——

“不必了,認識你算我倒黴。也幸虧這世上隻有一個佟光希會把你折磨成這樣——”

話出了口,才驚覺自己的失言。語彬轉頭去看心美,果然,她扁了扁嘴,眼底又積蓄起一汪淚意。

“啊——”語彬抱頭哀號。再這樣下去,心美不瘋他都要瘋了。

翌日。上午十點。

佟光希與岑念薇的婚禮將於兩個小時後在市區東北角的沐恩堂舉行。

加長型房車在狹窄的道路上緩緩行駛,佟光希端坐於後座,冷睇窗外逐漸倒退的景色。外頭是一片陽光明媚,然而他隻感到刺眼;道路兩旁鬱鬱蔥蔥的灌木叢,在他看來卻是蕭索的枯枝。

他趕赴的,仿佛是別人的婚禮一般;車子離目的地越近,他的心頭越是一片荒涼。

他注意到這條窄路的名字,甜愛路,多麼諷刺。他何嚐需要再有誰來提醒他,愛情的甜蜜?他已選擇撒手,放掉它了嗬……

身邊坐著的岑念薇,嬌軀被雪白典雅的緞製禮服包裹,美麗的臉上是濃重的彩妝。車行至一個轉角,她突然小聲地嚶嚶啜泣了起來。

佟光希淡瞥她一眼,“你幹嗎?”

“我隻是覺得……”她按住眼角,“我好可悲。”

“別哭了。”他的口氣中帶上一抹不耐煩,“妝都花了。”

“我們這樣算什麼?”岑念薇含淚怒睇他冷漠的側顏。他的過分平靜,再一次激怒她。

“這是你要求的。”說完這句,他索性將臉扭向窗外。她的哭聲令他覺得煩悶透了。

前座的司機透過後視鏡偷瞥後座,尷尬地抿起了嘴角,沒見過這樣的新人哪!男的麵色陰沉,女的哭紅眼眶。他們真的是要去結婚的嗎?

司機重踩油門,房車加速行駛,載著一廂冷寂,奔向婚慶的殿堂。

上午十點半,郵遞員姍姍來遲,將當日報紙擲在“心美不重要”店門上懸掛的郵筒內。

心美自房內起身,緩緩走了過去;然而宋語彬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搶在她前麵飛奔而至,掠走她手裏的報紙。

“你幹嗎?”心美呆望住他。瞬間移動哦?

語彬將報紙卷了藏到身後,“我是怕你看了受刺激。”

“啊?”她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揚唇一笑,“哎喲,不至於啦!經過了昨晚,我已經徹底想通了,再傷心也不能改變佟光希要娶別人的事實。你看,我已經沒事啦!”她用手指著自己頰邊努力假笑而擠出的酒窩。

“真的?”語彬半信半疑地將報紙遞給她,另一手飛快地伸到桌麵去撈紙巾盒,準備一等她掉淚,馬上送上貼心安慰。

心美翻開報紙,油墨氣息撲麵而來,她的目光很快落在本地娛樂版。果然,通版彩頁上,鬥大粗體字分明地寫著:名揚總裁千金與29歲金融新貴的世紀聯姻。旁邊的配圖,是佟光希與岑念薇衣著光鮮地依偎一處,背景豪華,看得出是專業大攝影棚的出品。

原來一切,已成定局。

她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的婚禮,甚至昭告天下,舉市同慶。

是該死心了啊……心美目光黯淡,撇開了報紙。

這時一直在屋外等著的郵遞員開口道:“請問,你是傅心美小姐嗎?有份快遞要你簽收哦!”

心美有些詫異地接過他遞來的綠色包裹盒。簽過名送走了郵差,她將它拿進屋內。

“哪裏寄來的?”語彬問。

“誰知道呢。”

心美抄起剪刀正要剪開上麵的透明膠帶,語彬大喝一聲:“小心!有可能是定時炸彈。”

“你爛片看太多上腦了。”她白他一眼,拆開盒蓋,隻見裏麵是一個深藍色天鵝絨的四方扁盒,手掌大小。

這是什麼?她愣住,帶著疑惑將它打開。一頁淡灰木紋信箋掉了出來。

她瞪住紙上熟悉字跡,片刻後,眼眶紅熱——

心美:

這些天裏我時常在想,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吻過,是不是今天,會省卻麻煩好多?

我們可以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重逢,你不會恨我,你不會激瘦,你會活得很快樂。

在你眼裏的我,一定是個糟透了的男人吧?

一次又一次地令你失望,讓你哭。

對於愛情,我一直表現得很笨拙。當初還未來得及同你一起練習過,生活便賜我苦難,奪取我享受愛情的權利。

如果現在對你說,我是真的愛過你,時至今日也未停止愛你,聽起來怕會太諷刺。這話,我沒資格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