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冥』
殺戮永無止境,悲淒震耳欲聾……
雙眼染紅,分不清是衝天的火光還是染血的戰袍。刀在手中攥得緊實,一次次地揮下斬到雙掌麻木。灰黑色的盔甲痕跡斑斑,胸前的繩線早已斷裂,猛地被撕扯下來甩得老遠。
累贅——
他低咒一句,大口地喘著粗氣,空氣中彌漫著硝煙飛塵的殘屑,混著甜膩迷人的血腥芬芳,瘋狂得灌入口腔,肆虐著肺部,霸道得擠壓出所剩無幾的純淨,撕攪著攛動引來一陣咳嗽。
這漫天的火海,弑血的殺戮何時才算盡頭。真要到覆滅整個輝夜族適才甘心麼……
心抽痛,不該啊!無情的殺場哪容得下半點多愁善感。
數十隻利箭似閃電,飛速地撕裂他的衣襟,失去盔甲的保護,鋒利的箭頭絲毫未受到任何阻攔,囂張地射入雄壯結實的肩膀,穿透肩胛骨,沒入背部。血如夜空裏妖豔的曇花,紅潤嬌靨……
突來的痛楚,惹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眼爆出,像是一隻被惹怒的獅子,張開鋒利的牙,狠絕地撕裂敵人的咽喉,宣告他不允動搖的王者氣魄。刀舔噬著敵人的胸膛,不去理會肩胛處的震痛。
笑,放肆、跋扈、張狂……
輝夜族的王子怎能就這樣倒下,身上的傷口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蚊蟲叮咬;這神殿長階上的敵軍又算得了什麼,小貓兩三隻,哪裏會是他的對手。從小到大,經曆的戰火還少麼,身上的疤痕不缺這一點。
大理石鋪成的純白階梯延伸到天際,密密麻麻分布的敵人,手裏的兵器散發著鷙人的寒氣,卻不及他身上的肅殺來得震懾心魄。粗壯堅實的雕花圓柱,隔著那麼遠,他卻依然能分辨得出左手邊第二顆柱子下麵歪歪扭扭刻著的名字。
夜冥與夜姬——他與王姐。在那個開滿鮮花的甜美季節裏,偷偷攀爬上遍布蔓藤的牆壁,潛入金燦的神殿在石柱上刻下名字,隻為那句傳說……
傳說戀人的名字浮現在神殿的大理石上時,將會廝守永恒,這輩子乃至下輩子,生生世世……
為了那句生生世世,他願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姐弟又怎樣,他愛著她。早在很小的時候,那抹站在王宮門口等待他凱旋的麗影,植入他的心很久很久。在這金磚碧瓦卻殘酷無情的帝王家,孤單如他對於突來的關愛,像是逆水的人手上僅存的救命稻草,深深的抓牢,墜入萬劫不複……
為了她,他可以摒除一切阻礙。哪怕她未來的夫君將是遼闊土地上最有權勢的王;哪怕用輝夜族十萬精兵對抗敵人百萬;哪怕她對他的愛僅僅隻是親情……
隻要她說不願意,那他自當拚了性命也要護她周全。
戰火灼燒著他的雙眼,火舌吞噬掉神殿周圍的植物,爬滿青藤的牆壁再也支撐不住,伴隨著轟鳴坍塌隕滅。神殿之上紛飛旋舞的青絲幔帳,跳動著在風與火的交彙點,飛蛾一般化成殘骸星星點點……
他的心跟著糾結,火已經波及到了神殿,王姐與父王都在神殿裏麵。眉頭彙集成川,懊惱得加速手上的動作。到底還要多遠,這神殿沒事建得那麼高大做什麼。以為高聳天際就當真會有神明保護麼?譏諷地揚起唇角。那些荒謬可笑的祭天儀式壓根多此一舉。他從未相信過抬頭三尺會有神明。假若當真存在,為何父王求的千秋萬代會塌陷得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