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燕

作為汪淏青春時代的一個見證者,我知道,十多年前的汪淏曾一度那麼迷戀過尼采,或者說他身上就有著那種烈焰般的激情因子。今天,寫作過,生活過,戀愛過以及婚姻過的汪淏,已經沉潛了很多,但他依然是個攜帶著激情的人,他堅定而清晰地用減法生活著,固執而幹脆地省去了世俗人生中的一些枝蔓。或者說,他從不在乎世俗生活之中的這個和那個,這些和那些,他關注和投入的是他的精神生活,他的自由而認真的寫作。

記得,在一年之中所通的不多的幾個電話裏,也是在我這樣或那樣繁雜的心境中,汪淏總是以絕對肯定的語氣提問我:你要知道,這一生你到底要的是什麼?

我們已經處在發現生活真相的年齡,處在用生活而不是用語言回答這個問題的年齡,我時常感到自己的優柔與無奈,而汪淏他真的是把自己押上去了,他押上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美學,甚至自己的道德,為他所摯愛的寫作嗎?好像也不全是,應該說是為一種他所希望的人生方式。

幾年前的某個時刻,我曾聽汪淏說過:“我要寫一寫薩特,寫一寫他和波伏瓦。”我知道那是不容置疑的,他已經做了太多的準備。他把所能見到的關於薩特和波伏瓦的書籍都帶回了家。有一次,我們在書店裏一起看八卷本的《薩特文集》時,他說:“你可以不買,反正我是要買的。”似乎薩特是他的,而與我無關。事實上,我,或者我們,自青春時代就一臉憧憬地遙望了,薩特式的語言,薩特式的思想,薩特和波伏瓦式的人生,那種魅惑,那種席卷,連帶著尚未顯形的意義,或許會在心中持續一生。薩特,薩特和波伏瓦,屬於每一個心存浪漫,迷戀自由,在思想的力量中感到幸福的人。

汪淏的不同在於,對於特別感興趣的人與事,他是要寫出來的,他是一定要把它們寫出來的。不托付給文字,托付給誰呢?事實上,汪淏是把自己的生活或者說生命都托付給語言文字了。

我知道,我預感到,寫薩特,寫他和波伏瓦那現代而經典的人生,已經成了汪淏寫作生涯中遲早要發生的重要事件之一。現在,汪淏已經把這些寫出來了,他終於把這些寫出來了。在十多年的寫作經曆,四十多年的人生閱曆,以及無邊無際的閱讀曆程之後,他的筆力,他的眼力,他的心力,也很適合麵對這個話題了。

雖然已經有很多很多的人寫過,關於薩特,薩特和波伏瓦,用汪淏的話講就是那是他們的薩特。汪淏要寫的,所寫的,是貫穿在汪淏人生裏的薩特,是影響了汪淏心智生活和日常生活的薩特。如果要說出差異,很多人是為研究而研究寫的薩特,是被資料,被時間,被死亡的氣息包圍了的薩特,是完成了的薩特。汪淏想寫的,寫出的,是一種深刻的自由感如何開始,如何持續,以至成就一種非凡絕倫的人生,這人生又怎樣促成二十世紀銷人心魂的傑作。也就是說,薩特是怎樣成為薩特的?薩特何以能夠成為薩特?他和波伏瓦為什麼要如此,如此以後又怎樣?而這些,不僅僅是關乎薩特和波伏瓦的,一樣是關乎你和我,關於更廣大的人生的。

薩特和波伏瓦的人生,以超出你想象的方式滿足了你。當然這不是人人的視域皆能看見的。那看見的人,如汪淏,他深深明白怎樣寫才能更本質,更真實,更準確地接近他們太過於豐富的內心生活。

汪淏的這部“薩特和波伏瓦的情愛劄記”,是一種自由的文體,自由聲音的結構和組合,它深刻,獨特,而不以沉悶為代價。一章又一章,一頁又一頁地讀著它,我感覺到,薩特的話題,盡管已經有很多很多的人說過了,但這種有耐心的、有激情的言說,以最柔美的語言,以最開闊的語言,以天外飛來的語言,去說,就會感覺非同一般,就會涵養讀者的眼與心。

恍惚間,我感到在這文字的丹爐中,翻來覆去煉著的,就是汪淏自己。如他所言:“我寫的是我心中的那個薩特。”

那麼,我們,或許今生今世,也沒有更大的力量,去改變命運,去創造一種切合心性的生活,但是經由這“情愛劄記”,經由這個魅力無可抵擋的寫作男人,這個直入人性和一個時代內裏的思想者,這引領一個世紀的情感方式,或許可以改變對於命運的看法,對於“愛情”,對於“忠誠”,對於男人與女人的關係等,或許會有更進一步的理解,更美好一些的實現。

如果說再好的婚姻生活也有眼淚,那麼就讓這眼淚變得更有意義一些,更尊嚴一些。通過閱讀汪淏的這部“情愛劄記”,我最後想說的是,假如你想把自己的臉龐轉向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情,那就看一看汪淏筆下的薩特和波伏瓦的愛情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