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胸口比較厚(1 / 3)

京都東郊,玉英山腳下待拆遷的一片廢棄的工廠廠房,灰撲撲的延綿數裏。

靠近原京都化工三廠廠區的職工樓,如今東搬西搬,留下的隻剩一些無依無靠的孤苦老人。秋日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灑下來,將破敗不堪的職工樓,曬出了80年代舊照片的曆史韻味。

一輛黑色的無牌沃爾沃,揚起一路灰白的塵霧,遠遠的從市區的方向開過來,徑自停到職工區最裏麵的一棟樓前。

嶄新的車身,反射著耀眼明亮的陽光,兩名一高一矮,穿著十分隨意的男人先後從車上下來。兩人靠在車邊悠閑的抽完一支煙,跟著打開後座的車門,將一隻麻袋扛到肩頭,步履輕鬆的上了樓。

不知建於哪年的老樓,隻有三層高。外麵的牆皮在日曬雨淋中早已剝落,露出裏麵布滿黴斑的青苔的紅磚。男人走路的動靜很大,每一步都在樓道裏發出悶悶的回聲。

來到三樓,他們打開其中一間房的房門,將麻袋扛了進去。

“你快解開吧,老板說這小子和屋裏的那小子都不能死。”矮個子喘了喘,又摸出一支點著:“這老板真大方,說送車就送了哥一輛。”

高個子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解開麻袋口的繩子,將還在昏迷當中的簡雲容移出來放到地上,跟著轉去另外的房間,找來一卷十米長的繩子,利索的將一頭捆到窗戶上的鋼筋,另外一頭捆到地上的簡雲容身上。

這房子已經許久不住,家具也早在搬家的時候,搬了個幹淨。為了防止簡雲容逃跑,他不得不多繞了幾圈,比捆粽子還結實。

“差不多就得了,你歇會,我下樓給隔壁那個送點吃的,別給餓死了。”矮個子見高個子已經處理好,隨手將煙和打火機都遞過去,自己開門蹭蹭蹭的往樓下跑。

老房子的隔音原就不大好,加上矮個子說話嗓門奇大,已經三天沒有進食的許振霆,聽清門外的動靜,眼底驟然燃起求生的希望。

兩個月又10天,若不是憑著一口氣撐著,他不是被餓死,也會被那兩人折磨死。

安靜片刻,門外再度響起男人說話的聲音:“我給他送進去,順便問他要不要上廁所,我可不想幫他打掃。”

說話的應該是高個子,他被關的這些日子裏唯一能聽到的人話,就出自那兩位之口,要分辨出來並不難。

“方便的時候得綁結實了,那小子心眼多。”回話是矮個子,聽著聲應該在喝水。許振霆掙紮著,慢慢張大眼睛,等待那扇破舊的房門開啟。

這種堪比出土文物的老式的職工樓,房子裏是沒有廁所的,加上住戶全都已經搬走,水也沒有。於是每次方便,都成了一種煎熬和恥辱。

他的身上綁滿了繩子,被那兩個打手遛狗一樣,帶到樓後的不遠的空地上,就地解決。活了三十來年,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窩囊,也是第一次在夏、秋交替的季節裏,如此長時間的不打理自己。

正想著,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高個子拎著一隻快餐盒進來,重重的往破茶幾上一扔,冷笑道:“要拉還要吃快說。”

許振霆平複下胸口的恨意,啞著嗓子淡淡開口:“我想去方便。”

“就你他媽事多,再想跑老子下次餓死你!”高個子罵了一句,輕蔑的朝他臉上吐了口濃煙,跟著招呼外麵的矮個子進來:“哥,這小子要先拉。”

“來了。”矮個子晃著腦袋,手裏夾著一支煙,吊兒郎當的進來幫忙解了繩子,跟著一前一後將他推出去。

長時間的禁錮,導致許振霆體力嚴重透支,貧血的狀況也十分嚴重。起身的瞬間,他眼前黑了下,等適應過來,人已經被推搡著來到客廳。

看清地上的人是簡雲容,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跟著胸口急速起伏,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宋青山一定是瘋了!簡雲容隻是個孩子,他竟然如此狠毒。

然而不等細想,背後便挨了一腳,整個人狼狽趴到地上。

他摔倒的地方離簡雲容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馬上就會醒來。許振霆心底大駭,立即像爬行動物那樣,掙紮著使勁挪動身體。

不能讓他看見自己,不能……

他了解簡雲容,如果發現自己也在這裏,他必定會馬上相認,如此一來多疑的高個子肯定要將他們分開。而一旦分開,他想要被解救的願望,會更加渺茫。

“沒勁……”高個子似乎很不耐煩,他淡漠的瞥了一眼簡雲容,動手將許振霆拽起來,粗蠻的往外拖去。

昏頭昏腦連滾帶爬的來到樓下,許振霆迅速冷靜下來,思考著等會回去,如果簡雲容真的醒了,自己該如何蒙混過去。

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解手,不過既然來了,隻好盡量拖延時間。矮個子見他磨磨蹭蹭,低低的罵了聲,轉身先回了樓上。

又等了大概五分鍾,高個子見許振霆還沒解完的意思,眯眼盯著職工樓的方向,嘴裏不幹不淨的罵道:“你他媽能不能快點。”

“好了……”許振霆有氣無力的回了句,剛站起來,後背又挨了一腳。

高個子罵罵咧咧的回到樓上,動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粗魯,直接將許振霆拖死狗一樣進房間,重新綁好。拿出紙巾擦了擦手,他回到客廳,見矮個子又在抽煙,忍不住可憐巴巴的說:“哥,我能不能試下那車,就在樓下開兩圈。”

矮個子看了看地上的簡雲容,又去房間裏看過許振霆,爽快點頭:“走吧,好車子開著就是舒服我告訴你。你都不知道,那方向盤摸著,心裏這叫一個舒坦……”

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變小,直到聽不見了,許振霆才努力睜開眼,豎起耳朵等著汽車馬達的轟鳴離開。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一分鍾,也許不過十幾秒,樓下傳來的動靜終於停歇。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用盡全身的力氣,克製的喊道:“雲容,你是不是醒了。”

簡雲容腦袋昏昏的,還沒搞懂自己如何出現在這個地方。驟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往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

男人枯瘦如柴,露出來的半張臉上又黑又髒胡子拉碴的,根本看不清本來的麵目。簡雲容頭疼欲裂的看了一陣,依然看不出是誰,隻好問道:“你是誰,你怎麼會認識我。”

“雲容,我是許大哥。”許振霆許久不照鏡子,但是身體發出的異味不斷的提醒他,必須要逃出去。

簡雲容差點嚇傻,他艱難的坐起來,努力甩了甩腦袋,試圖甩開那種讓人昏昏欲睡的麻木感。可惜一甩,太陽穴反而更加刺痛。

“許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平複下情緒,簡雲裳想起蔣牧塵給自己的東西,立即挪著身子往牆麵靠過去。試了試踢腳線的硬度,他往後仰倒,不斷的磨著左手小指上的戒指。

這個戒指裏包有可以衛星定位的芯片,不管是誰綁架了自己,都不會讓他跟許振霆久呆。

許振霆背對著房門,身上的繩索又勒得比較緊,因此隻能努力的扭著脖子,朝簡雲容望去。眼角的餘光,依稀看見他蜷縮在牆邊,翻騰心底的內疚漸漸化作熱淚,滾滾而下。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一開始研究所出內鬼的時候,他就不該聽公安局的建議,將案子轉到國安七局。更不該相信宋青山的鬼話,從而扯上簡雲裳。

若非如此,雲容此刻應該安坐課堂,而不是像他一樣,被丟棄在人煙稀少的荒遠郊區。

“雲容,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許振霆哽咽出聲,嘶啞的嗓音不斷呢喃:“雲容……”

簡雲容想回答,但是不得不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將戒指拿下來。他相信蔣牧塵和姐姐,此刻一定已經在來搭救自己的路上。但是綁匪的意圖不明,把戒指留給他,而自己手上還帶著那隻特製的表狀計算機,這樣或許兩個人都能同時得救。

一分鍾、兩分鍾……不知過了多久,帶著小手指上的戒指,終於被摘了下來。

簡雲容甩甩頭,掙紮著踢開腳上的鞋子,用雙腳夾住戒指跳到客廳中央,緊張的說:“許大哥,真的是你嗎?”

“是我雲容,你有沒有怎麼樣?”許振霆激動回話,努力的扭著脖子去看他:“他們有沒有傷害你。”

“我沒事……”簡雲容冷靜的目測了下距離,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戒指踢過去,叮嚀道:“我估計他們很快會來人將我們分開,你收好戒指,不要讓他們發現。”

許振霆應了聲,使勁拽動綁在窗戶的繩子,挪動著身子去夠那枚戒指。

就在這時,遠去多時的汽車馬達聲,倏然停到樓下。

簡雲容麵露驚駭,焦急的看著許振霆的動作。

“不就是關個人嗎,關哪不是關,真特麼事多。”

“看在錢的份上,還是算了吧。聽說新來的小子他姐,是淩雲和牧天的大老板,牧天呀我們敲上一筆就可以洗手不幹了。”

男人的對話隱隱約約傳過來,簡雲容繃著神經,恨不得自己的手能隨意控製長短,好搬許振霆拿到戒指。就在房門被打開的瞬間,許振霆也險險拿到戒指。

門裏門外,兩人皆出了一身冷汗。

“哎呦我說,這唱的哪一出啊?”矮個子見簡雲容脫了鞋子,上前就是一耳光扇過去:“兔崽子想跑是吧,看我不弄死你!”

“哥,算了吧,趕緊帶他走才是正事。”高個子餘光瞟一眼房裏的許振霆,又說:“老板說了,要是動作慢了,答應的30萬就沒了。”

矮個子聽了勸倒是沒在動手,隻是嘴裏依舊不幹淨的罵著汙言穢語。

簡雲容因為許振霆已經拿到戒指,因此並不在意他謾罵。等著高個子將繩索割斷,簡雲容光著腳被他們拖下樓,蒙上眼狠狠塞進車裏,嘴巴也被纏上膠布。

須臾,車子發動,轉瞬駛離這片家屬區。

簡雲容對京都的地理不熟,也不關心自己即將被帶往何處,心裏甚至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蔣牧塵曾說,越是麵對無知的危險,越要冷靜。隻要思維不被控製,才能發現對方的弱點,順利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