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揚古止諸將窮追,收兵回營,當即置酒高會,與諸將道:“今日戰勝,都是殷總兵化行之力。殷總兵勸我如此設伏,方得一鼓破敵,還請殷總兵多飲數杯,聊申本帥敬意。”說畢,親自酌酒,遞與殷化行。化行雙手捧杯,一飲而盡,接連又是兩杯,化行統共飲幹,離座道謝。化行是寧夏總兵,上文曾敘說費揚古率陝甘兵出寧夏西路,化行隨征獻計,得此勝仗,所以費揚古特別獎勞。當時清營中歡聲雷動,由費揚古飛報捷音。康熙帝大悅,慰勞有加,仍命讚揚古留防漠北,遣陝甘軍凱旋,自率禁旅還京。第二次親征,第二次班師。
噶爾丹複奔回厄魯特,途中聞報僧格子策妄阿布坦,為兄報仇,占據準噶爾舊疆,拒絕噶爾丹。噶爾丹欲歸無所,竄居阿爾泰山東麓。康熙帝聞噶爾丹窮蹙,召使歸降,噶爾丹仍倔強不至。越年,康熙帝複親征,渡過黃河,到了寧夏,命內大臣馬思哈,將軍薩布素,會費揚古大軍深入,並檄策妄阿布坦助剿。噶爾丹聞大軍又出,急遣子塞卜騰巴珠,到回部借糧。回部在天山南麓,當噶爾丹強盛時,亦歸服噶爾丹,至時回人將其子拘住,囚獻清軍。噶爾丹待糧無著,不知所為,左右親信,又相率逃去,或反投入清營,願為清兵向導。噶爾丹連接警信,有的說:“清兵將到。”有的說:“策妄阿布坦亦領部眾來攻。”有的說:“回部亦助清進兵。”好像打落水狗。一夕數驚,徬徨達旦。噶爾丹自言自語道:“中國皇帝,真是神聖,我自己不識利害,冒昧入犯,弄得精銳喪亡,妻死子虜,目今進退無路,看來隻好自盡罷了。”遂即服毒而死。
帳下隻遺一女,他的族人丹吉喇便挈了他的女兒,隨帶噶爾丹骸骨,擬至清營乞降,劄薩克汗愛姬不知下落,想已被噶爾丹弄死了。不想中途被策妄阿布坦截住,將丹吉喇等捆綁起來,送交行在。康熙帝頒詔特赦,命丹吉喇為散秩大臣,噶爾丹子塞卜騰巴珠,也得了一等侍衛,俱安插張家口外,編入察哈爾旗。土謝圖、車臣、劄薩克三汗,遣歸舊牧。此時土謝圖汗與劄薩克汗相遇,不知應作何狀。辟喀爾喀西境千餘裏,增編部屬為五十五旗,朔漠悉定,康熙帝銘功狼居胥山而還。第三次親征,第三次班師。既至京師,大饗士卒。俘得老胡人數名,能彈箏,善作歌,帝賞以酒,各使奏技。中有一個能作漢語,笳歌淒楚,音調悲壯,但聽他嗚嗚咽咽的唱道:
“雪花如血撲戰袍,奪取黃河為馬槽。滅我名王兮,虜我使歌,我欲走兮無駱駝,嗚呼黃河以北奈若何!嗚呼北鬥以南奈若何!”
康熙帝聞歌大笑,並賞他金銀數兩,橐駝一匹。小子讀這歌詞,又技癢起來,隨作詩一首道:
絕北親征耀六師,往還三次始平夷。
鐫碑勒石誇奇績,算是清朝全盛時。
看官欲知後事,請至下回再閱。
天生尤物,必傾人國,既亡劄薩克,複亡土謝圖,至車臣部亦遭累及,甚至噶爾丹亦因此興師,因此覆滅。是可知姝喜禍夏,妲己禍商,褒姒禍周,史冊垂戒,非無因也。康熙帝為有清一代英主,三次親征,卒平朔漠,撻伐之功,未始不盛,但必鐫碑紀績,沾沾自喜,毋乃驕乎!秦始皇琅琊刻石,竇車騎燕然勒銘,殊不足訓。以康熙帝之明,胡為效此?假故事以警世,揭心跡以垂譏。作者之用意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