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惜花,你怎麼吐出來了?難道是味道不好?唉,你也別太挑剔了,在下的師叔小氣得很,一共也才給了在下三顆‘宮中遊’而已。你再吐,在下隻好撿地上的那一粒給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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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之人的聲音溫柔似涓涓流水,不是海棠,還會有誰。
隻見此刻的她雖然看似麵目平靜,語氣柔和,但熟悉她的人可以看出,她的瞳眸中早不見了慣常的清澈淡定,惟餘陰冷深沉,風暴一點一滴在其中聚集,仿佛隨時都要失控爆發開來。
從剛才冷蘭青說到賀離是否賀家人時,她就想到冷蘭青之前曾說過這個玄鐵銬是是由機關名家賀氏所鑄,一想到機關和賀這個姓,她就聯想到了小斂和他的爺爺……那時她心中已經有了一種猜想,但是想到賀離的眼睛還有虎牙,還是覺得有些荒唐……她還更願意相信如同冷蘭青猜測的,賀離也許也是賀家之人。……可是當任惜花提到申這個姓時,就讓原本的三分懷疑一下子上升到十分的肯定。是他,是他,一定是他!無論他是怎麼把自己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他肯定就是他……
這是她預料以外的重逢方式,她雖然第一感覺有些喜悅、甜蜜,但是這喜悅還來不及蔓延,很快就被隨之而來的怒意氣勢洶洶地壓過。想到初識賀離之時他輕佻地衝她拋了一個媚眼,想到他用玉佩換走了她的銀釵,想到他那句該死的一支海棠壓儒生……他,他,他根本就是故意在報複嘛。他明知道那支銀釵是她用來撬他鎖的那支,卻非要故裝作喜歡地要了去,那時她還傻得同情他未來的娘子居然得收那支破釵,現在想來便有種極度諷刺的感覺。
海棠氣得猛地握拳,幾乎咬牙切齒:他實在是可惡至極,明知道她是誰,卻故意裝作不知道,還故意在那地窖裏用那句“一支海棠壓儒生”來調戲她。而她,根本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她臉上戴的是他做的麵具,他肯定是從一見麵就知道了她是誰,卻任由她在那裏演啊,裝啊……活像一個唱大戲的猴子一樣。
海棠越想心裏越是憤怒,一開始心底的那一絲絲甜蜜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現在隻想搶過林吉嶽手上的那把大刀,然後狠狠地對著那個可惡的家夥砍過去……不過考慮到這事隻會損及她自己的形象,她狠狠地按捺住這股衝動,但仍是氣得微微地眯眼。
顯然,“賀離”是完全不在意她的怒意,明明知道她在生氣,還氣定神閑地回頭衝她燦然一笑,然後轉頭對任惜花淡淡地道:“在下姓什麼並不重要,”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重要的是,任惜花,這一回你似乎是跑不了了。”
“那可不好說。”任惜花因為手骨折斷,臉色發白,額頭不住地冒冷汗,逞強道,“既然三年前任某可以從你手中逃脫,三年後你又怎知任某不能?”
他本是挑釁,可“賀離”卻是毫不在乎地勾了勾嘴角,氣死人不償命地說:“多謝任兄提醒,這一次在下一定會小心的。”
這時,在一旁聽了好一會的林吉嶽上前幾步,抱拳道:“賀公子,原來你就是三年前擒住任惜花之人?”
“賀離”尚未應答,任惜花已經迫不及待地叫囂道:“什麼擒住,他不過是製住了任某一個時辰,後來還不是被任某逃脫?”他冷笑幾聲,道,“要不是他疏忽大意,哪有任某這段時間的逍遙自在?”他故意重重地說那“逍遙”二字,仿佛是意有所指。
眾人聞言自然聯想到潁上縣、東城縣接連受他侮辱的姑娘,表情有些凝重,而“賀離”卻是低低地笑了,那笑聲仿佛自喉底發出,與他一直偏尖銳的說話聲音有些不太搭的感覺,仿佛出自另一人之口,可是等他笑完後,卻又是原本那種偏高的音調:“任惜花,你這人真是有趣,你說這番話有什麼意思?你不會是希望在下內疚吧?那你未免也把在下看得太高了。難道你任惜花犯下的醜事,還要在下來擔。在下又非大羅神仙,能算準你任惜花的一舉一動不成?”他頓了頓,突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若說真要怪,還是得怪你的申叔叔,他怎麼就沒算準你二十年後會成為一個人人欲殺之而後快的采花大盜,居然把他的輕功教給了你這麼一個敗類?……或者說,也許你的父母根本就不該生下你,否則就不會有今天的一切了。”他的表情冰冷而淡漠,那雙眼睛仿佛兩把直透人心的利刃,無情而鋒利。
任惜花被他看得打了一個寒戰,想起記憶中那雙鬼魅的眼,這一刻,終於相信無論這兩人看起來有多大的差異,他們都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