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釋·傾訴(4)(1 / 3)

她一方麵欣喜於他的在乎,但另一方麵也怕把他刺激過頭最後導致自己遭殃,於是趕忙急急補充道:“但是我們已經和離,從此恩斷義絕。”

她這句解釋總算使他緊繃的表情緩和下來,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不少,眼神也恢複慣常的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靜清澈的湖水,同時手上的力道也跟著放輕。

海棠趕忙趁勢收回手,心疼地打量了一番,心道:實在是太狠了,快要出淤青了吧,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腫起來。……不過,不得不說,第一步的成果,她還算滿意。他對她的在乎也是顯而易見的,想到這裏,她不由地抿唇,暗暗歡喜。

她極力抑製住想要微笑的衝動,故作生氣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他看來毫無內疚的樣子,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在對她說:活該,誰讓你這樣試探於我!

海棠悶悶地將雙手都收到了桌下,心想:藏在下麵,這下總安全了吧。她可憐的手啊。

正在她還在為她的手哀悼之時,封清隱說話了。

“現在可以開始說了吧。”他淡淡地說道,似乎已調節好心緒,完全平靜了下來。甚至仔細觀察,不難發現他此刻的心情極好,看來他對於海棠剛剛的回答還是十分滿意的。

“你想我從哪裏開始說?是從我怎麼認識燕燕她爹的?還是……”海棠睜著小狗般可憐的眼睛,微微帶著討好地探首看他,聲音都低低柔柔。

“這些就不必與我說了。”封清隱看著她帶著討好的眼神,嘴角不由地微微揚起,眼睛裏流轉著熠熠的神采,似笑非笑地說道,“那就從你們是怎麼鬧翻的開始說起吧。”他已經等了夠久了。

“什麼鬧翻不鬧翻,說得也太難聽了。”海棠不由地輕輕嘀咕著,表麵裝著微惱,其實心裏卻因他此刻的態度覺得輕鬆很多。……她甚至覺得很有可能,他會是第一個在站在她這邊的人。

以他的耳力,自然是聽到了她的小聲嘀咕,不由地微微一笑,問道:“那你覺得怎麼說合適?” 眉宇之間縈繞著如水般的溫柔。

唔……海棠一時竟也想不出什麼詞來代替才合適,許久才想到她經常用的那七個字,萬分欣喜地說道:“應該是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某人故意合著她的聲音說道,說得海棠心裏有一絲羞惱,心道:她就是喜歡說這七個字不行嗎?

在封清隱催促的目光中,她終於開始進入正題:“你可聽過五行宮?”

封清隱點點頭。他行走江湖多年,雖然不蓄意涉入江湖,但有時為了避開一些麻煩,因此對於江湖上的事情還是有所關注的。五行宮算是個小有名氣的邪派,建派也有了三十多年了,在江南一帶還是頗有勢力的。

“你知道就好。”海棠對這些江湖幫派本來就知之甚少,既然封清隱知道五行宮,便也覺得省心了,隨即繼續道,“那關於五行宮的來曆、背景我也就不贅述了。你想必也知道五行宮野心勃勃,一直妄圖成為江南龍頭,為此它在近兩年吸納了很多小幫小派,直到半年前,五行宮終於把目標瞄準了九華幫。但是無論他們怎麼利誘逼迫,九華幫的幫主司徒翔都不肯答應歸順五行宮。之後,兩派雖然小磕小碰不斷,但總體也算相安無事。一直到四個多月前,事情終於因為五行宮的主動挑釁產生了變化。那段時間,九華幫的幫主司徒翔、堂主白玉言、還有另一位堂主很巧地各自有事出了遠門。五行宮看準此刻九華幫幫內空虛,就使詭計擒住了九華幫裏武功最弱的一名堂主劉益,並送了一封信給燕燕的父親,信裏說:如果他江雲海要救他的結義兄弟,那麼就拿幫主的女兒去換。”想到後麵發生的事情,海棠至今忍不住心中充滿恐懼,眼底已沒有了平日的沉靜,身體跟著微微顫抖起來,重重地握緊雙拳。她隻要一想到,她曾經因一時疏忽差點永遠失去燕燕,就害怕得想要哭泣,至今猶記得那件事後,她曾好幾晚看著燕燕不敢獨自入眠,就怕醒來後就再也見不到她……

封清隱看她麵色發白,眼睛微紅,連嘴唇都咬得幾乎青紫起來,心中一軟,幾乎想要叫她停下。可是想到她之前怯懦得隻會逃避的行為,便頃刻間心腸又硬了起來。與其以後再痛,不如一次痛個幹脆,免得到了明天,她又拖拖拉拉地不敢說。再者,看她現在的樣子,既然這件事是她的心結,那還是早點說出來的好,否則遲早憋壞自己。

海棠雙手顫抖地抱了抱自己,閉了閉眼,再睜開,終於將情緒緩和下來。

這時,封清隱把一杯水送到她麵前,道:“喝口水吧。”

海棠接過杯子,小飲了一口,調整了一下呼吸後,緊緊地捏著杯子,繼續道:“燕燕的爹收到那封信後很是為難,他百般思慮,覺得……”她想起那天江雲海說的那番話,便是一股鬱悶之氣由心底而起,結在胸口無法釋放,於是故意學著他當時的語氣說道,“他覺得他若是不救兄弟,便是不義;若是交出幫主的女兒,便是不忠。這不忠不義的事他江大俠自然是做不得的,所以……所以……”說到心之所傷,海棠再次失去冷靜,那口氣堵在了喉頭。

看她悲憤得幾乎要說不下去的樣子,封清隱心裏隱隱有了一個猜測……若真是如此,他真是要同情燕燕居然有這樣一個生身父親——也許是別人眼中的好人,卻絕不是一個好父親。

海棠咬咬銀牙,終於狠心把故事說完:“所以燕燕的爹便決定讓燕燕假扮幫主的女兒去換回他的結義兄弟。燕燕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是寧死也不願意犧牲她來換取旁人的性命,當時我拚命想阻止他,可是他卻出其不意地點了我的穴道,然後抱走了燕燕。”海棠說著,雙拳緊握,嘴唇微顫,翦翦雙目中流露出無限的失望,道,“他曾在我倆成親之前答應過我,絕不強行點我的穴道,卻在那時違背了他的諾言——那一刻,他不僅背叛了女兒,也背叛了我。”她突然微微瞠大眼,一臉認真或是警告地說道,“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答應。既然答應了卻又做不到,便是不可原諒。”

“後來呢?”封清隱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問道。

“我被他點中穴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從我懷裏搶走燕燕。在他走出房門前,我對他說:如果他非要帶走燕燕,那麼我跟他就從此夫妻恩斷義絕,永不言和。而他的回應是毅然揮劍,割袍斷義,說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而燕燕是他江家的孩子,所以他帶走了。那時,我心中已是充滿絕望,以為從此見不著燕燕……”她說著,雙眸愈來愈濕潤,晶瑩的眼淚不知不覺已盈滿眼眶幾欲溢出,仿佛隻要那眼瞼輕輕一動,那清泉般的淚水就會墜落下來。

“燕燕不是終歸是沒事了嗎?”封清隱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柔聲寬慰她。

“雖然我現在恨白玉言強行帶走燕燕,但是在那件事上,我不得不感激他,甚至可以說,我欠他一份情。當時,若非他及時趕到,單槍匹馬突襲了五行宮,並救回了被俘虜的堂主劉益,燕燕她……她可能會真的成了五行宮的人質。那……那一旦九華幫堅持不願歸順五行宮,我簡直無法去想象燕燕將會有怎樣的遭遇。”之後,她緩緩地調整呼吸與情緒,直到眼淚都退了回去,心緒平靜了些,才繼續道,“等燕燕安全回來之後,燕燕的爹便來跟我道歉,他以為既然燕燕平安無事,隻要他紆尊降貴地認個錯,說幾句好話,我就會原諒他,就可以當那天什麼也沒發生過。”她眉一挑,諷刺地勾了下嘴唇,“可惜,我與他夫妻將近七年,他卻還是不夠了解我,也許別的女子考慮到女兒畢竟活了下來,便能姑息遷就,可是在我看來,他已經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過錯,尤其他口上雖然跟我道歉,但目的不過是在挽回我、安撫我,其實他心裏並不覺得自己有錯,甚至時光倒轉,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海棠說著,表情越來越冷,眼瞳清冷如一泓冷泉,“一開始,周圍的人還會幫著我罵燕燕的爹,說他不該如此,但隨著我的不為所動,他們漸漸地也疲了。直到有一天,我偶然聽到有人誇燕燕的爹大仁大義,而我卻成了他嘴裏愛斤斤計較、頭發長見識短的小女人,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無論我再怎麼堅持,別人都不回把我的堅持當回事,他們的眼裏隻能看到他們想看的……而且,我也覺得燕燕不適合繼續留在江家,她自從那天以後再也沒了過去的開朗,終日沉沉鬱鬱地不笑、少言,仿佛得了心病般。她還隻是個六歲的孩子呀,卻經曆了如此殘酷的事情。我作為她的母親,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她這樣?我終於下定了決心……那一天,我準備好了迷藥,因為從來沒有人想過提防我,我很順利就把迷藥下在了廚房的飯菜裏,輕而易舉便迷昏了燕燕的爹和他的幾個兄弟。然後我留下一紙和離書,按上了燕燕她爹的手印,便帶著燕燕離開了。一個月後,你便在小河鎮遇上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