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
綿延數裏的水軍營寨,在岸邊一字排開,彎彎曲曲象一隻巨大的褐色蜈蚣。在秋末冬初的寒風中,營寨中已下水或未下水的船隻被吹得嗚嗚亂響,來來回回的搖晃不停。
唯一跟曹*水寨不同的是,除了最大的樓船外都是沒有人的。孫吳的水軍,不需要曹*的那種“速成訓練法”。
周瑜披著黑色的大氅,身後除了眾將士,居然還有二青衣小童,一持劍來一執琴,在一大堆膀大腰圓的將領中顯得格外離群。
周瑜沒有戴頭盔,身體顯得那麼的單薄,臉色也白得象冬天的雪,可是那份傲氣,那份與眾不同的恬淡,卻讓他永遠是眾人中鶴立雞群的那一個。
兩邊的鬢發不時被風吹得抽打到周瑜的臉上,卻是恍然未覺般。
“都督,那張鋒和郡主潛入我江東,總不會是又為了哪家女兒吧?”見周瑜久久都未說話,蔣欽忍不住問道。
“怎麼可能。曹*不會允許他在這個時候做這種私事的。”周瑜聽了,露齒一笑,好象滿天的寒氣盡被驅散一般。
這個私字咬得很重,眾人都是一陣莞爾。連一向跟周瑜不太感冒的程普都是露出些許笑意。
想不到戰前這麼緊張的氣勢,也可以找到一些話題來放鬆一下。張鋒這個人,還真是有趣。
“張鋒必是來聯絡對江東不滿的氏族,隻是除了陸家,不清楚他還接觸過誰。”
周瑜的語氣仿佛輕描淡寫般的不經意,可是眾人都是心裏一沉。
“陸家……想來是沒有問題的。陸伯言要追擊張鋒,還被公績所傷了。公績本人又險為張鋒所擒。”
黃蓋出言道,他是三朝元老,所說的話,自然分量很重。
周瑜本來恬淡的臉上明顯的露出一絲不滿:“陸家是不是有問題,本都督自會考慮。公覆,茲事體大,萬不可牽扯私交在內。”
黃蓋性格穩重堅韌,眾人都比較服他,他本人也是一向循規蹈矩,從不按犯軍法,因此一並三代元老中,他和程普的威信最高。
不料今日黃蓋卻好象生怕周瑜會做出不理智的決定般,仍然出言諫道:“都督。蓋受孫氏大恩,定然不會因私而廢公。陸家數人事於吳王,家族又多在廬江、丹陽。當不會背主求榮。如果都督*之太甚,恐反傷了陸家之心,*其倒戈,反為不美。”
黃蓋一再的出言,眾人都有一分不解。周瑜是孫權一手提拔起來的,論威信不如程普,是否黃蓋今天的作為是因為……
???
周瑜終於不耐起來,聲音中也透出了嚴厲:“黃公覆!本都督敬你久隨孫氏,乃三代元老。故而容你,本都督行事,不需要他人來教!”
一向好脾氣的周瑜,終於也是發怒了麼?到底是年輕,沒有經驗,急於樹立人望啊。
程普暗笑,又朝黃蓋投去感激的一瞥。
黃蓋卻象是擰了脾氣的倔驢,梗著脖子出聲道:“蓋無意冒犯都督虎威!隻是敵強我弱,不明查敵之用心,極易中其奸計,寒了眾人之心。倘若此刻尚不能團結一心,早晚必被離間而為曹*所趁。*本強大,我主弱小。此際萬不可失人心而傷人望!”
眾人都是嘩然,曹*強大是誰都知道的。可是黃蓋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周瑜你太嫩了,這麼明顯的離間計都看不出來,這年輕的都督能不計較嗎?
有沒有離間計,中沒中計是一回事;可是傷了都督的麵子,那可是眼下一件大事了……
周瑜勃然大怒,頸間根根青筋突兀冒起,如青蛇一般,指著黃蓋罵道:“皓首匹夫!江東止有你是賢臣?而我等為何?今番敢亂言惑軍心,當斬不饒!”
黃蓋也怒了,頷下的花白大胡子如針般根根直立,站了起來,針鋒相對道:“無知小兒,當不使孫家基業毀於你手才好!”
周瑜怒發衝冠,滿臉都是不正常的紅色,似要滴出血來,當的一聲摯出隨身佩劍來:“你當本都督劍不利乎?當斬汝之狗頭!”
兩下眾人大驚,怎麼會一言不合而亂如斯?抱周瑜的、拉黃蓋的,打圓場的,不一而足,亂哄哄的象一個大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