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尺以下,這好像是人類最後的歸宿。至於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這就是活著的人的凡胎肉眼所看不到的。
親眼看著滑索緩緩地把阿芝的棺木下放,安置好,重新把刨開的黃土回埋上,牧師朗誦著悼詞,親友在悼詞聲中輕聲地哭泣,蝦仔一直守在鄒師傅的身旁,生怕這個生性倔強的大叔,過不了自己的這一關,這劇情反轉得也太快了,這紅白倆事,發生在幾乎就是同一瞬間。。。。。。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跟你開玩笑,在命運麵前,人類總是顯得如此地渺小,這一幕,又讓鄒師傅回憶起當年偷渡,已經看到香港海邊公路上來去的車燈,你自己都可以感覺得到離成功就差這麼一點點的距離,但是這點距離就或者就讓你的命運定格在失敗的批注上。
天還是天,雨還是雨,但身邊已不再有你。。。。。。
天上沒有下雨,這幾天都是陽光燦爛的,這不是老天爺沒有同情心,而是他已經看透了南非約堡,因為這生離死別的故事在這裏天天發生,麻木了。
聽著鄒師傅哪夾雜著GD話的國語,本來淒美的歌,現在被他演繹得更加淒美,看著這來送阿芝最後一程的親朋戚友一個一個地散去,剩下鄒師傅一個人坐在阿芝的墳旁,一根一根地抽著悶煙,沉默,煙圈,夾雜著那淒涼的歌聲,搞得這看到過戰場殘酷的蝦仔不時地覺得心裏有點發怵,看著鄒師傅呆呆地坐在哪裏半晌,就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順便遞上去一張紙巾:“鑒叔,事已至此,節哀吧。”
“不用,我沒哭。”鄒師傅仰起頭時,對著蝦仔的,卻是一張淚流滿麵的臉,推開蝦仔遞過來的紙巾,用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沒事,我們早年偷渡的時候,常常能在海灘上就能見到屍體,現在輪到我自己了,隻是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老喜歡這樣跟我開玩笑。”
“天的事情,誰知道,或者你這條命,就注定有這麼一劫,就像唐僧取經,每一劫都少不了。”
鄒師傅低頭無語伴隨著一臉的苦笑。
看著鄒師傅沒有站起來的意思,蝦仔幹脆也坐下來,掏出煙,遞上一根給鄒師傅接上:“以後有什麼打算。”
“哎”鄒師傅長歎了一聲:“還真被你問著了,本來打算和阿芝在一起的,就不用去想身份的事了,隻是耗點時間,在這多時間內,自己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可現在。。。。蝦仔,是否現在我要重新在去申請這個南非定居了。”
“這還是第一次碰到像你這樣的情形,我真的是不清楚,明天我去問問?”
“好,這事就麻煩你了。還有,蝦仔,你覺得鮑魚這事還能做下去嗎?”
“這要看你自己,覺得是否值得去冒這個險,你也看到了,利潤是有的,但真的就是玩心跳的買賣,是否值得去賺這些錢,看你自己”。
這阿芝的突然離世,一下子打亂了鄒師傅的所有規劃,設想得好好的,不管好壞都能安穩地過上一段日子了,可現在呢?一切都要重來了。
鄒師傅不再出聲了,蝦仔也沒再搭訕,他也不知道除了安慰的幾句話,還能再跟這位大叔再說些什麼,於是兩個人就這樣坐在草地上,默默地一根一根地抽著煙;太陽偏西了,鄒師傅終於站了起來,蝦仔跟著,把地麵上成片的煙蒂踩了一遍,並肩向停車的方向走去,這墓園很大,停車的地方理他們遠著呢。
雄哥來了個電話,除了安慰了一下鄒師傅後還特別囑咐,一定要想辦法把身份辦下來。他很快就會過來,到時候有個南非身份作事情還是方便些。
“鑒叔,你在移民局已經有存底,假如阿芝這一死你就能找到一個新的,這可能沒有什麼可信度,你看這是否找個公司,以南非缺乏的人才為理由,來申請南非的工作證呢?這樣的話,申請的理由會好些。”
“這南非缺乏什麼樣的人才呢?”鄒師傅耷拉著腦袋,昨天從阿芝的葬禮回來,就好像連他自己也被埋葬了一般,也沒吃,也沒喝,晚上何老板上來敲了敲門,也不回答。何老板推門進去,看見他躺在哪一動沒動,走過去,隻是看他眨了一下兩眼,何老板就沒再打擾他,帶上門走了。
回餐廳後馬上打電話給蝦仔,蝦仔這一大早,就跑過來陪著鄒師傅。
“鑒叔,打起精神來,我想阿芝也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