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零四(1 / 2)

他是被冷醒的。從客廳地板上坐起來之後,路鋆看到一扇正對著自己的窗戶開了一夜。用手背蹭了蹭自己被劣質地毯刺疼的半邊臉,他站起來繞過沙發上、地板上還在睡的其他人,到廚房找東西喝。喝剩下的酒瓶亂七八糟地堆在桌上、地上,沒有礦泉水,隻找到用來兌伏特加的橙汁。

昨晚醉的醉,累的累,兩個臥室的床都讓給小葉她們睡了,男生就在客廳將就,反正玩脫力了,也沒那麼多講究。趙晉飛斜靠在長沙發上,伍嘉文枕著他的腿,筷子在地板上睡成了一個大字型……路鋆去廁所衝臉,推門就看到三哥居然詭異地睡在浴缸裏。

他在心裏罵了一聲,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衝在臉上帶來一股刺激的涼意。捂在臉上的雙手,不知怎麼的,停了下來。路鋆抬起頭,水流順勢沿著臉頰滑落,從下巴一滴一滴掉下來。

他抹了一把臉,開了臥室門,又檢查了陽台和另一個衛生間,都沒見到孟煥之的人影。

這家夥去哪兒了?

路鋆編了一條短信,問:「你在哪?」

說起來,昨晚鬧到半夜兩三點,最後似乎又玩了幾輪國王遊戲,他記得那時候孟煥之還在。因為他們兩個同時被三哥抽中,懲罰是……一個仰麵躺好,另一個壓著在上麵做俯臥撐二十個。說到角色分配的問題,三哥本來還在猶豫,趙晉飛就語氣曖昧地提議:“誰上誰下,讓他們自己商量著來啊。”那一刻,路鋆開始後悔自己在火鍋店沒把話解釋清楚,搞得現在趙晉飛還真當回事,就等著看好戲了。

當時的孟煥之一臉茫然的樣子,站起來之後看了看路鋆,“那……”

路鋆本來剛點起一根煙,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中招了,“不就二十個俯臥撐?少廢話,躺著去。”

孟煥之大概也覺得尷尬,但也沒反抗,哦了一聲就過去了。躺下之前,他把沙發上的一件短袖丟給他,路鋆這才發現房間裏暖氣足,自己上邊還光著。

最後他到底做了幾個俯臥撐,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中途,趙晉飛嫌不夠火爆,在旁邊扇陰風點鬼火,使勁抱怨說你們兩個臉怎麼能錯開啊?犯規啊?不得已被逼著對望,路鋆看著身下和自己剪著同一個發型的孟煥之,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安靜地躺在那裏,倒是自己累得夠嗆。剛才喝得快了,這會兒手腕發虛。又咬牙撐著來了兩下,實在沒勁了,於是整個人脫力地掉下來,腦袋錯位在孟煥之肩窩擔了一會。然後一翻身,仰躺到孟煥之身邊的地板上,喘著氣。大概又被罰了兩杯,然後被孟煥之出於友好地兩手拉起來。那時候,他還在。

發出去的短信沒有回音,路鋆到陽台上給孟煥之又打了一個電話。單調的通話音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熟悉的語音提示從那頭傳過來:“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路鋆掛斷電話。

周日上午9點20分,今天天氣陰。

從19樓的高層公寓眺望出去,這個由鋼筋混凝土一點一點構建起來的城市被籠罩在大片陰霾的烏雲下麵。街道上的行人與車輛就如同灰塵顆粒一樣,一個一個漂浮著。

他沒穿外套,在陽台上站了一小會兒,就覺得冷。

瘋狂過去之後,每個人醒來都是雙眼通紅。三哥昨晚上喝多了,醒過來嗓子啞得難受。幾個人一起把屋子粗略地收拾了一下,就各自回家。

路鋆回去吃了飯,又洗了澡,然後倒到床上閉目養神。外麵的天還陰著,讓人犯困,他以為自己沒睡著,但頭腦卻一點一點慢了下來,等他重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手機上漏接了一個電話。

他回撥回去,這一次,那頭很快就接起來了。

“醒了?”孟煥之第一句就這樣問,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一樣。

“什麼醒了?”

“哦,我以為你在睡覺,才沒聽到電話。”

“你早上什麼時候走的?”

“九點吧,大概。”

電話裏的孟煥之聽起來更冷,說起話來平平淡淡的,就好像他把每一個吐字都控製在同一個調子上,連個拐彎都沒有。

“你在哪?怎麼這麼吵。”

“我在外麵,信號不大好……”

過隧道的時候,信號更是差得可以,路鋆在這頭除了吵鬧的雜音,根本聽不清孟煥之說話。兩個人匆匆說了兩句就掛斷了,反正確認他沒有因為宿醉而人間蒸發就好了。

元旦過後的第一個星期,正是學期末衝刺的階段。

路鋆在學校圖書館抱了一個晚上的佛腳,看完了一門專業課的考前重點。他腦子好用,去圖書館複習向來隻帶一本課本和一份複印來的聽課筆記,其他的一概沒有。看一個晚上,能記七成。

那天晚上,他腋下夾著書從圖書館回來,兩手插在口袋裏躲避寒風。晃到宿舍樓下的學生餐廳,才覺得晚上沒吃飽,於是坐下來叫了宵夜。

一張長條凳還沒坐熱,就看到孟煥之推門進來。他大概也是冷,鼻子被風吹得有點紅,進來之後,伸手將遮在自己頭上的大衣帽子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