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悶熱,即便是搖下車窗,也感覺不到一絲清涼。
路鋆開著車在路口等燈,無意看到公交站的電子板上是最新上映的電影海報。因為想找一些打發時間的事來做,於是他在婁山關路附近找了一間電影院。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出來看午夜電影,麵對路鋆中途突然改變主意,孟煥之也沒二話,在電話裏問了地址,說一會兒就到。
路鋆停了車,在票務窗口看排片表。結果,想看的電影沒有合適的場次,有場次的盡是爛片。好在電影院隔壁開了一間粥鋪,路鋆給孟煥之發了短信,就進店裏等他。
工作日的深夜,已經臨近歇業時間,店裏隻剩下最後一批客人,坐得零零散散。下單之後,食物很快上桌。路鋆低頭看手機,正想問孟煥之到哪兒了,人就在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孟煥之拿起筷子,望著桌上一屜又一屜的熱騰點心,像是無從下手,“不是說吃過了麼,叫這麼多?”
“嗯,餓了,”路鋆也拿起筷子夾菜:“這家生意好,飯點的時候來,光等號就要一個多鍾頭。”言下之意是,碰上這樣不用排隊的機會,絕不虧待自己。他沒再說廢話,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份小碗的艇仔粥解決幹淨。
孟煥之從距離自己最近的蒸籠裏拿起一個流沙包,撐著頭看對麵的路鋆一言不發,隻顧低頭吃東西,好像真的很餓似的。
彼此沉默了片刻之後,孟煥之突然開口:“你知道嗎,今天小黑早上進工作室,腳上穿了兩隻不同色的襪子。我一開始沒留意,在樓上做圖,聽到他在下麵打電話,說:‘你穿的時候看看仔細能死嗎?’好生氣,但又不敢大聲說,特別囧。”孟煥之模仿著小黑說話的口氣,不單如此,左手還比出了“六”的手勢放在耳邊。說完自己就笑了,還是笑出聲的那種。
之前聽孟煥之提過,自從小黑的男友從重慶過來之後,兩人就一直處於同居的狀態。他們一個脾氣火爆,一根直腸子;一個心思細,說話都帶拐彎,兩個性格迥異的大男人生活在一起,時刻都在從每一件小事中學習如何包容、如何相愛。當然,也鬧過不少笑話。
路鋆聽懂了,於是也跟著笑了一下。笑完之後又覺得奇怪,抬頭看到孟煥之嘴角還彎著,津津有味地喝著粥。
孟煥之平時很少說起別人,人和事都是如此,他並非對周遭冷漠,隻是不願意妄加評論。聽他這樣打趣,把生活中所見當做談資拿出來講,還真的不多見,可孟煥之今天卻說了好多。有關小黑的趣事、有關最近拍片時碰到的有意思的模特……路鋆這才發現,孟煥之是可以把冷笑話講熱的類型。
有的人說笑,往往比聽眾還要入戲,還沒等別人反應,自己就先被爛俗的笑話逗得前仰後附;可孟煥之卻不是,大概是性格使然,他說笑的時候,往往帶著點嚴肅,但笑點總是拿捏地剛好,說完之後頂多隻是笑一下,然後很合時宜地吐槽兩句——他不是有趣,而是相當有趣。
他願意多說,也不是什麼壞事。路鋆就一邊吃,一邊聽他講。
兩個人邊說邊笑,直到服務生過來催促結賬,才發現他們是店裏的最後一桌客人,而時間已經臨近午夜,已是打烊的點了。
雖然想看的電影沒有看成,但借助著一餐宵夜和一個人,不愁無處打發時間。兩個小時前,自己還坐在打著冷氣的辦公司裏拚命做事,滿腹心事,現在卻感覺輕鬆不少。
兩人從粥鋪出來,隔壁電影院剛剛結束了一場夜場放映,人群三三兩兩地從裏麵湧出來。
“還想看電影嗎?”孟煥之走在旁邊,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個人的距離,有剛剛看完電影的路人從他們中間穿過,但路鋆聽得到他講話,很清楚:“我那裏有你想看的。”
路鋆心裏先後跳出了很多個不同的反應:啊?/哪裏?你說你工作室嗎?/有些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想看什麼樣的?……但他最後張開口,隻說了簡單的兩個字:“好啊。”
人群散開之後,孟煥之回頭看著身後的路鋆,擺了一下頭,好像在說:那走啊。
“取車啊,”路鋆指了指電影院旁邊的停車場,“十五塊一個小時,現在不開走,你說我要付多少?”
“過夜費好貴。”孟煥之感覺麻煩地咂嘴,玩笑裏又麵無表情地打了一個擦邊球。
路鋆翻他白眼,連笑都懶得配合。
因為當時臨時起意想看電影,所以路鋆找的電影院距離孟煥之的工作室,連五分鍾的車程都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