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夢裏千萬家,鳴鶯唱春聲喧嘩,誰隔竹欄把花擷,把花擷,低頭弄青芽。
月照窗外幾重天,蒼雁追雲身蹁躚,奴伴孤燈老容顏,老容顏,回首風過川。
小歌姬把曲子彈得淒婉動聽,抑揚頓挫的調子又伴著潺潺水聲,讓本來還想打瞌睡的蘇延澤一下聽入了迷。
裴若愚半個身子已經伸出了窗戶,從額角一直到脖子都微微泛著青,有氣無力的半吊著那裏。蘇延澤終於忍不住了,就拍他一下,“喂你就算暈船也好歹擺個稍微不那麼難看的姿勢好吧?”
“小澤兒我不行了,快快你幫我一把把我推河裏算了,也算是你的功德一件。”裴若愚哭喪著臉,緊緊攥住他的手,“你說你小時候就坐這個跟你爹跑遍江南?我當時聽著倒沒覺得什麼,現在想想你童年還真不是一般的悲慘啊!”
蘇延澤冷麵抽回手,“不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似的,裴若愚同學。”
其實忽略了裴若愚,這江上著實好看。身邊老者捋捋胡子歎口氣,“隻是可惜了這梨州千年一見的粉嫩桃花啊,如今關了城門,也隻能在這秦江上遠遠看看了……”
就是前些天才決定來梨州的,裴大人跟那裏的董知府還算交好,聽說他們要去,便趕緊的修書一封先寄了過去,然後又拿著一封要裴若愚兩個麵呈給他。
“這次出去遊學,不要老是想著貪玩享樂,到了別處要時時刻刻謹慎些,你那些雜七雜八的毛病給我收斂收斂,倘若闖了什麼禍,我饒不了你!”在走的前一天晚上,裴大人對著裴若愚瞪眼睛。
而裴夫人帶著丫鬟們將要帶的全部包好之後,拉著他倆的手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提醒‘到了要給家裏寫封信報平安……’說著就眼圈有些紅。裴若愚在她眼淚掉下來之前趕緊答應,露出齊齊一排小白牙,“娘,我們會的。”
船緩緩靠岸,搭上踏板,剛下來就是迎麵一陣的桃花香。
沒有隨從,沒有下人,蘇延澤也不管後麵吐得半死不活的裴若愚,先找了驛站拿銀子雇了輛車。
待他放好了行禮,那驛站的小廝才跑過來,“公子們還不知道吧,這梨州城已經關了城門,不讓外人隨意進去的。”
“你帶我們去就好了。”蘇延澤摸摸包裏裴大人的信,“我們去看看再說。”
馬車轉眼就上了驛道,在還未到正午的陽光裏奔馳的無比歡欣。周圍景色還好,雖不如京城豪邁大氣,亦不如江南柔美旖旎,卻也算得是風景如畫。已經過秋有一段日子了,各色樹木花草依然紅的豔豔,綠的盈盈,卻沒有一丁點的衰頹之色。
裴若愚也有了精神,左瞅右看坐在那裏不安分,“哎你覺不覺的咱們這跟私奔似的。”他把係在頭上被風吹起來的絲絛撥下去,興奮地眨著亮晶晶的眼睛。
蘇延澤瞥他一眼,“跟你私奔就等於自尋死路,說不定撇了你我自己還能快活些。”
裴若愚環他肩膀,“你舍得?”
“太舍得了。”蘇延澤探身往前望望,“應該快到了。”
很快就到了梨州城門,蘇延澤最開始還在擔心門衛不肯給稟報怎麼辦,誰知兩個才剛下了轎,就已經有人迎了過來。
“請問兩位是不是裴公子和蘇公子?”沒想到董知府會如此細心,來接的那人是捕快打扮,看起來隻比自己大上一兩歲左右,高高帥帥的,好像是等了有一會的樣子。
“請問你是……”裴若愚有點奇怪素未謀麵的他怎麼會一眼就認得出。
“我姓聞人,單名一個衍字。”捕快哥哥一笑,幫他們拎了行禮東西在前麵帶路,“隨我來吧,董大人在等你們呢。”
董知府是裴大人兒時一起苦讀的同窗,交好到多少年過來也仍然沒有斷了書信,他眯著眼睛看完裴若愚呈上來的信之後不禁撫掌大笑。
“哈哈哈,原來另一位是蘇賢弟的公子,一眨眼竟過了這麼久!”
“問董大人好。”蘇延澤上前作揖。
“叫我伯伯就好。”他點點頭,又看裴若愚,“你父親的來信我收到了,說是雖然殿試將近,倒也想讓你們兩個出來曆練曆練,其實有些閱曆說不定也是好的,以免太嬌慣了以後沒出息。還令我不可給你們安排一兵一卒,就連一個使喚丫鬟也不行,嗬嗬……可憐天下父母心呐。”他說著歎了口氣,“聞人衍,前些天說的那間屋子安排好了沒,帶兩位公子去吧。……若愚,延澤,你們若有什麼需要難處,盡管來找他好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