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竹似乎果真就好了起來,第二天就從床上爬起來說要去學堂,杜老爺杜夫人吩咐了跟隨的小廝一大通的話還不放心,恨不能跟了去直接陪讀。直到看見停在杜府外張懷謠的轎子。
“以後由我來接送小竹子上下學好了。”張懷謠站在門外青石板台階下麵,衝他們伸出手,微微笑。“絕不會有任何閃失。”
杜庭竹稍稍遲疑了一下,就走下來把手擱在他手裏,小嘴抿的甜甜的。
“這兩個孩子……”杜夫人左手握右手,看著吱吱呀呀遠去的轎子,“我本還以為再也不搭腔來著……”
“竹兒昨兒個吃飯說,遇見貴人了。”杜老爺擰起眉頭,又重複一遍。
“他說……貴人。”
時光荏苒。
接下來的日子裏連裴若愚都在奇怪他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他的蘇小公子倚住窗台看書,書頁擋不住的視線範圍裏,一個拉住一個笑,一個哭了,另一個就去哄,神色慌張,動作笨拙,捏著衣袖伸過去擦眼淚的手被推開,對麵人眼睛腫得像桃子,邊躲邊推,“髒、髒死了。”
張懷謠甩袖憤恨出門,在院子裏撲幹淨了身上的土,殺回來摁他到懷裏一通亂抹,弄得懷裏人吱吱亂叫,眼淚又要流下來。
裴若愚在一邊眼光光的看,蘇延澤收拾好東西走過來戳他一下,“喂,回家了。”
馬上就要出去遊學了,一連幾天雨淅淅瀝瀝都下個不停。
張懷謠坐在裴若愚家的亭子裏,手裏抓著一個茶杯在大理石桌子上正十下反十下不斷的叩叩叩敲敲敲。
蘇延澤使個眼色給裴若愚,那杯子好歹是前朝名窯裏鑄的,雖不是價值連城,也大小算個珍寶,擺這兒是為了好看的,別給他弄壞了。
裴若愚就走過來把杯子拿走順勢坐下來一拍肩膀,“怎麼了?”
張懷謠不說話,緊鎖著眉頭盯著桌麵發呆,上麵縱橫交錯刻的是棋圖,楚河漢界分列兩邊,中間是一條刺啦啦的大裂紋。
裴若愚就碰碰他,“是不是因為你又和杜……”
“——他怎麼、他怎麼這麼早就要定親了呢?!”張懷謠突然一拳砸下來,眼圈瞬間紅了整整一層。
原來如此。
杜庭竹要定親。
張懷謠也是在張大人早朝之後回到家裏時才得知的,張大人說完就張羅著要帶他親自去杜府送上賀禮。杜家老爺設想的是先將他遠房的一個表妹娶過來,而理由是杜庭竹身子一直不好所以用定親來衝衝喜。
所以張懷謠心煩意亂大雨天就跑了出來,然後一時不知道何去何從,現在才青衫透濕的坐在他們家亭子裏摔茶杯。
“那杜小公子的意思呢?”裴若愚問。
“他……”張懷謠捏的指骨發白,“從小到大,以他那性子,哪敢跟家裏說個‘不’字?!”
“不!”
杜庭竹破天荒頭一次的頂了嘴,還摔了東西。當著一屋子的家眷親戚,再看看散了一地紅豔豔的喜帖,杜老爺被當麵頂撞,已經沒麵子到了極點。他眼裏冒火,隨手操起一根撣子敲在桌上,“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對麵那人明明手指發抖,臉色蒼白,可嘴裏就是死死咬住了兩個字:“絕不!”
杜老爺氣得渾身打顫,再也不顧周圍一大幫人的死命勸阻,抬手就抽了過去。
杜夫人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幾乎就跪了下來抱住杜老爺的手,“老爺明明是為了竹兒好,知他身子弱,可為什麼……為什麼又下這麼狠的手……”
杜老爺閉了眼,好一會才睜開,拂袖離開之前還顫巍巍的留下句話:“此事我有定奪,關他進房,你們誰都不許管他,看他會不會自己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