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主簡介】
曾國荃(1824-1890),字沅甫,號叔純。湖南湘鄉人。清鹹豐六年(公元1856年)率湘軍數千人赴援江西吉安與太平軍為敵。八年(公元1858年)擢知府,次年升道員。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
授浙江按察使,次年升浙江巡撫。三年(公元1864年)率湘軍精銳攻陷南京,旋以病開缺回籍。五年(公元1866年)調任湖北巡撫,幫辦軍務,鎮壓撚軍,次年稱病退職。光緒元年(公元1875年)任陝西巡撫,遷河東河道總督。七年(公元1881年)升陝甘總督,複乞病歸鄉。次年,署理兩廣總督。十年(公元1884年)春,署禮部尚書,調署兩江總督兼通商大臣,不久實授。曾國荃因受其兄曾國藩的影響,對家庭教育亦頗為重視。
避居鄉裏可免子孫沾染不良習氣
【原文】
若議及久遠,安居則又以僻鄉為長策。一則可杜萬世子孫市井之習[1],一則仰體先人存日不忍輕去梓鄉之意[2]。想吾侄兄弟與四叔麵議之時,必以此論為然。近省垣覓地比衡湘山中更難,過於近四達之衢則難期五患之免[3]。餘提兵三千餘裏,每見近域名墓突被驚擾罹難者多矣,非當孔道者晏然無恐[4],此層亦不可不先慮及。
——節錄自《曾國荃全集》
【注釋】
[1]市井:古代指做買賣的地方。亦用來稱商賈。
[2]仰體:敬慕體察。梓鄉:故鄉。
[3]衙(q俅):大路。五患:指對財、色、名、飲食、睡眠這五種欲望的追求。
[4]孔道:通道。晏然:平安的樣子。
【譯文】
如果議及久遠之計,居家又以在偏僻鄉村為上策。一方麵可以杜絕子孫沾染市井小人之惡習,一方麵可以敬慕體察先人在生之日不忍輕易離開故鄉的心願。我想侄兒你們兩兄弟與你們的四叔當麵商議這個問題時,必定會讚同我的看法。近來省城覓尋地盤比我們家鄉衡湘山中更難,過於接近四通八達之交通要道則難以避免財、色、名、飲食、睡眠這五種欲望對子孫後代的影響和危害。我帶兵行軍三千餘裏,常常見到鄰近要道的名墓突遭驚擾破壞的很多,不占著交通要道的則平安無事,這一層也不可不預先考慮一下。
【評析】
曾國荃在其兄曾國藩去世後不久,即寫信給曾紀澤、曾紀鴻兩個侄兒,主張為後世子孫的成長著想,還是久居湘鄉老家為妙。因為在鬧市區安居,既有違先人“不忍輕去梓鄉”之意,又對子孫成才不利。
居官辦事宜有廣闊胸襟
【原文】
山中淡泊滋味,愈嚐之久則愈深,以長不至其境不知也。十年前,餘第知“實”字[1]、“勤”
字為持身涉世之要道。同治元年起[2],餘即悟出“閑”字、“空”字之妙義,故能得大寵大辱置之度外,所以舉世非之而不顧,亦能視舉世摧之而於我無與也。居官辦事,亦不可不存此胸襟。
——節錄自《曾國荃全集》
【注釋】
[1]餘:指曾國荃自己。第:隻。
[2]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
【譯文】
我辭職回到家鄉享受淡泊寧靜的生活,時間越久越覺得感悟很深,這是從前長時間不臨其境而感覺不到的。十年前,我隻知道“實”字和“勤”字是一個人立身處世最主要的道理。同治元年起,我即悟出“閑”
字和“空”字的妙義所在,所以能夠做到對大恩寵大侮辱均置之度外,能夠做到麵對鋪天蓋地的非議而不在乎,也能夠將各方打擊和摧折我的行為看做與我沒有什麼關係。我認為,一個人在做官處事之時,也不可不存有這種廣闊自然的胸懷。
【評析】
曾國荃在給侄兒曾紀澤寫這封家書時,因湘軍攻占南京、鎮壓太平天國起義之後受朝野多方輿論攻擊而不得不辭官退居家鄉已有數年。他在篇中告誡曾紀澤等,一個人應當具有將榮辱得失置之度外的博大胸懷,居家養生如此,做官處事更應如此。
家庭極盛之後尤需謹守“持盈保泰之道”
【原文】
吾與賢昆弟皆承家庭極盛之後[1],全賴心中有持盈保泰之道,方可以繼淵源,不特一舉一動不可絲毫錯誤,即一話一言亦要想量周到。至於骨肉兄弟之間,尤宜相親相愛,相忍相讓,方不至為旁人之言所惑[2]。子猶侄也[3],侄猶子也,同是父母同氣連枝而來也,不必有區別之見耳[4]。……兄弟群相師法,鹹趨於有體有用[5]、經文緯武之大業。然吾想下手工夫補其所不及,則在於每日操習十八段工夫二次[6],自然可以斂精神於渾厚之中[7],指考校於毫厘之際,蓄其分用於微眇者[8],以儲為邱山之用[9]。不特補救於國家者為大且遠,即一身之淵涵淳注[10],根於無極之靜,受福為無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