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九曲橋邊,安王不可思議地望著芷蘅院,但見那方位亮如白晝,燦爛華光映射院落上空,照得驚飛的夜鳥,騰起的嫋繞輕霧都染上炫麗色彩,院內飄出陣陣笙簫笛音,琴韻叮咚,中間伴著清越漫美的女子歌聲,竟是無限歡樂愉悅,那綺麗絕妙、酣暢淋漓的旋律,絲絲縷縷飄蕩在夜空,令人聞之歡快。
安王鬱悶:自己心情如此煩躁,她卻可以那樣歡愉地享受歌樂宴舞!白天那一場盛怒這麼快就消散了?
福至伸長了脖子往前探望,安王說道:“你想去看看?”
福至忙搖頭:“王爺都不敢去,小的怎麼敢!”
安王斥道:“我怎麼就不敢去?”
“王爺敢去麼?今天才和王妃娘娘大吵一場……”
安王默然:他也不想,當時真的太激憤了,他其實不是個容易發怒的人,她捺拔起了他的怒火。
她是他的王妃,卻不把他放在眼裏,毫不留情地當眾打他一巴掌,還敢罵他是——狗!
他可是龍子龍孫!貴為皇子,裂土封王,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侮辱?
要是平常人,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可是她不同,所以她敢!
她是王妃,第一王妃,持有鳳牌,有恃無恐,這個特權是慶王給予她的!
他最氣悶的就是這個,一聽見那個第一王妃稱號就窩火。
很想教訓她來著,怎奈太子在那裏礙手礙腳。
送走太子,他順道去看了林靜嫻,見她無事,便沒有多作停留。經過這一次,他認識到再善良純真的女子,在某種事物催化下也會有所改變,一向乖巧溫柔,對他言聽計從的嫻兒,竟會借他的由頭,存了謀害正妃的心機!
他剛才沒把話說得太露骨,給她留個麵子,讓她有改正的機會。
她能走進的他生活,是因為他愛看她那張臉——那麼像兆兒!他童年時代依賴和愛戴的那個女子,一直活在他心裏。
當年跟隨在母後身邊的兆兒,如同王母娘娘身邊的小仙女。
小時候,感覺母後愛太子多過愛他,母後總是讓他靜靜地獨坐一旁,然後牽著或攬著太子,溫柔地對著他說好多好多的話,母子倆麵帶笑容,溫馨而愉快。
偶爾母後會抱抱他,但時間很短,總在他不舍得離開的時候雙手將他推出懷抱,交給乳母和內侍,語氣溫和卻毫無退讓的餘地:代兒乖,代兒是堅強的男子漢,好好跟著師傅學本領去!
小時候的安王常常皺著眉頭,隻有甜美快樂的兆兒能讓他舒展開小臉笑逐顏開。兆兒溫言軟語哄他高興,兆兒的懷抱不寬卻能將他牢牢抱住,兆兒不顧太子哥哥的反對,永遠隻和他做一邊兒……
母後病逝,兆兒不見了,太子哥哥帶他去找到兆兒,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用力掙脫,親眼看著兆兒死去,骨瘦如柴的身子,破舊襤縷的衣裳,竟是她留給他的最後記憶!
那樣慘痛的記憶!
所以當他看到與兆兒十分相似的嫻兒,落難的嫻兒,自然地就想起了兆兒,就油然生出保護她的想法,將她帶回王府,對她另眼相看,給她優裕的生活,請人慢慢為她尋一個靠得住的人家托付終身……所謂人算不如天算,結果自己成了她的依靠!
“王爺?”福至在喊他,“咱們往哪走?去芷蘅院還是回德輝院?”
安王看一眼燈火通明的芷蘅院,眼神落寞:“一派喧囂吵雜!回德輝院吧。”
他特意繞道過來看看,原以為芷蘅院也應該和芳華院一樣,死寂沉沉,毫無生氣,王妃又累又氣,該早就上床睡覺了,再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熱鬧喧天、歌舞升平的景象!那個驕橫刁蠻的王妃,她不是身體沒好全嗎?連當場擬五個條件的精力都沒有,這會又能為了幾個陪嫁婢女的回歸,大肆喜樂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