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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躊躇著踏進了病區。好幾天沒見,大家立刻熱情的圍上來招呼。其實關心我本人是小原因,主要是我這次的遭遇比較刺激罷了。

我一邊應付著,心神不寧。口袋中是捏得皺巴巴的辭呈。

“那件事現在怎麼說?你沒事吧?”乘人少了點,我拉著張麗鳴到一邊問,那晚她和我一起搭班,我擔心牽連到她。

張麗鳴壓低了聲音, “我是護士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你!”

“恩,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我打算……”

我還猶豫著想把辭職的事說出來,她已經來不及的接口下去:“還好趙主任幫你頂下來,不然你這次真麻煩了。”

“啊?他幫我頂?”萎靡紛亂的心情刹時不翼而飛,隻剩下驚訝得難以言表的感覺。

“唉,我就在想你肯定還不知道。”張麗鳴看看周圍,將我拉到小辦公室繼續談。

我心中隱隱有些預感,忍不住催問:“究竟怎麼回事?趙挺他怎麼了?”

“你啊,真是運氣不錯。”

我收了口,靜靜等張麗鳴的下文,有種感覺,她接下去說的會讓我的世界顛覆。一直故意忽視不理的心底蠢動,也許到今天為止,將不再容許我漠視下去。

“我先跟你說好哦,這件事趙挺不準我亂說的,特別是不能告訴你。反正你聽了也當不知道,千萬別讓我難做。”

“好。”

“趙挺他去李院長那裏撂話了,要是處分你的話,他就把上上月張懷秀那起的麻醉事故往上麵捅捅。你也知道張懷秀是李院長親外甥,他工作這幾年事故都出好幾次了,哪次不是李院長幫他擋下來的。”

張麗鳴歎口氣道:“趙挺這狠話麼也就威脅威脅而已,但人家聽了肯定是不舒服的。他算是正式和李院長結了仇,以後姓李的不知道怎麼給他穿小鞋呢。”

“怎麼會這樣?”我幾乎無法理解聽到的一切。

“不過除了這件事,他作為補償肯定答應了李院長一些條件。不過這就是我自己猜的,具體的他不肯說,我也問不出什麼來。”張麗鳴換口氣囑咐我,“趙挺為了讓我安心才告訴我這些的,其他人他可是一個都沒說。你千萬別去問他,不然我以後真不好做人了。”

“恩……”我已陷入半渾噩的狀態,口袋中的辭呈被手心的汗水濕透。

“反正沒事了就好,幾天沒見你,還真不適應呢。”張麗鳴笑笑,“你早些回來上班,那些事過去就行,別多想了。再說你頭頭對你真的好得沒話說,你還能受什麼委屈咽不下啊。”

“我知道了,”我在笑,不過隻是麵上,“今天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見了趙挺幫我打聲招呼,我明天正式回來上班。”

不待張麗鳴再說什麼,我急急逃出了病區,生怕與趙挺照上麵。

現在,我還沒勇氣麵對他。

我突然想起自己初一的時候,喜歡上隔壁班一個女生。但我一直不敢表白,隻能遠遠的望著她。這段單戀整整折磨了我一年多。

直到初二的一天輪到我值日,放學後打掃完衛生校園裏已經沒幾個人了,除了初三應考的班級還沒放人。我來到車棚取自行車,發現隔壁班的車棚還有孤零零一個身影在那。仔細一看,我頓時心如擂鼓——原來是她,是我單戀的女孩!

我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會發現是她的車鎖打不開了,大概是丟了鑰匙。正在遲疑間,我接到她同樣遲疑投過來的視線。立刻所有的猶豫拋諸腦後,我上前主動提出幫助。

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計程車的概念,身上更不可能帶很多錢,甚至安了電話的家庭也不多。所以丟了自行車鑰匙,真的是件非常麻煩的事,幾乎人人都遭過這種難。

我提供的所謂幫助,就是幫忙撬鎖。這不是輕鬆的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兩個小時,才幫她把鎖弄開。雖然累得筋疲力盡,可看到她歡喜的表情一切苦累都不算什麼了。

這麼晚回家自然挨了一通訓,可我還是美滋滋的。但是,隔天再去學校時卻發現她已經不記得我了。擦身而過時我想開口打招呼,她卻毫無所覺的從我身邊經過,猶如高高在上的公主般離去。我心中的失落久久難平。

這段單向的戀情,最後無疾而終。現在每每回憶起時,我唯一記得的是,當時在幫助了心愛之人後的快樂滿足。

隻要能看見她的笑顏,無論發生什麼都沒關係。哪怕今日她的麵容已然模糊,我仍清晰的記得那份感覺——無所求的奉獻,隻要喜歡的人能開懷。

青澀的甜蜜回憶,如今緩緩觸動了我。

終於了悟,那相似的溫暖其實一直圍繞在我身邊。這一刻,竟有落淚的衝動。

我問過自己,趙挺在悄悄做著這一切的時候,究竟揣著何種心情?

現在,我突然明白了。

掏出皺巴巴的辭呈,二話沒說撕碎了扔進垃圾桶。

我,不想再踐踏那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