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提斯公國,比利提斯內城宮殿。
和前幾日一樣,克洛維什還是靠坐在殿堂中座上,閉目冥想。不過今天,有位不速之客造訪了這裏。
衛兵通報後,克洛維什隻是簡單地點了點頭。隨後,他的弟弟柏德文頗為拘謹地進入殿堂,一路走到了他麵前。
“你看起來很焦慮,而且困惑。”克洛維什說。
“你沒睜眼。”柏德文道。
“但我感覺得到你的情緒,而你的情緒總是很清楚地寫在臉上。”
“是的,你猜的沒錯,兄長。我……”柏德文忽然頓住了,隻是盯著克洛維什,喉嚨裏發出含糊不清若有若無的聲音。
“說吧,我在聽。”
“拉科賽軍隊已追殺北格諾尼亞的蠻族部隊進入了西比利提斯平原,比利提斯公爵殺出枯然河穀攻陷海舒裏,威脅著陵心盆地,現在北格諾尼亞人已隔於兩個戰區,麵對三股勢力的侵襲,我們重新擁有了優勢……”
“我知道,這些都是幾天前的軍情了。”
“為什麼我們不跟進,他們打開了缺口,甚至還擊敗了敵人的一部分。如果我們跟上去,也許能……”
“那也是也許……我們也許可以獲得勝利,但也有可能一敗塗地,甚至失去這座城市。比利提斯城太過重要,他連通比利提斯全境,他富饒而堅固,擁有無與倫比的權威。而他又是一個標誌,兩位正統性相似的公爵,誰擁有比利提斯城,誰的大義就更高一層。這份大義影響著普通百姓與各級權力者的選擇,即使麵對無義與蔑視權威之人,這份大義所衍生的製裁借口亦將是巨大的威懾。”
“我們不需要全軍而去。”
“即使全軍而去,我們也未必就能取得勝利。而戰敗,則會使局勢雪上加霜。”克洛維什搖搖頭,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椅子的副手,“正如我們的前輩所說的,我們需要忍耐而非冒進,忍耐使我們生存下去,而不會忍耐的人隻會被毀滅。也許短期,中期來看我們處在下風,但希德裏克終究是朽慢,是普泰克特的餘孽,國族最終會意識到這場戰爭的真正意義,而那時,我們會取得勝利。”
柏德文良久無語,方才開口說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建議:“無論如何,請給小公爵派出些援軍吧。”
“我再斟酌一番。”
……
比利提斯中部山區北端,海舒裏之南,一座山丘。
澤羅姆西斯站在懸崖上,一語不發。他出行前精心打理的一身衣著原本整潔而風度非凡,精心設計的每一處細節都有著自己的含義,而現在,褶皺與汙漬爬滿了它。他未必不想多整理一番,但這段時間的行軍作戰真的讓他找不出時間來做這些。
這座山崖朝向北方。他站在懸崖上,靜靜地看著東北方絲帶般綿延的枯然河,它在山嶺包夾下的平原裏靜謐地流淌,過了好久,澤羅姆西斯·萊恩轉而望向南方。
這段時間的轉戰中,這是他第三次站在這裏眺望。
“公爵大人,撤吧。”身後,他的騎士徒勞地勸說著。
卡賽利亞的援軍還是沒有到。
澤羅姆西斯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站著,直到日頭偏西。
“公爵,再不走就趕不上大部隊了。”庫塔伊希伯爵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勸說道。
“我知道。”他說。
終於,一杆在風中高傲舞動的旗幟繞過枯然河旁的一座平凡山丘出現在兩人眼前,旗幟之下,甲兵綿延而去,不知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