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倫丁率軍離俯瞰堡遠去之日的午後,紅衣女已領沃爾納之夏丹軍隊穿越荒丘疏林,進抵骨間徑之前。隻見兩邊懸崖赤紅斑駁,山壁垂直嶙峋,山形包夾之間,盡是怪異之樹,樹的形狀很像鬆樹,但是細節卻大不相同,放眼望去,一叢一叢的枝幹皆森白如骨,上有分節之紋,看上去更像骨骼相接,連為骨架,茂密的針葉都是純黑色的,樹下黯淡無光,遠遠望著,竟如血肉模糊之殘軀裏露出的一排排附有毒斑的肋骨,恐怖非常。
沃爾納士兵佇立徑外眺望,皆有心神不寧之感。忽然,又聞一陣淒厲怪異的吼叫從林中傳出,頓時,一道強烈的陰風從山穀裏卷出,黑葉墜落如雨,覆蓋在早已分辨不出是道路還是野地的小徑上,仿佛萬鼠堆疊,又好似腐屍鋪陳。見者無不心慌意亂,厭惡非常,哪有願意入林一探的。
“接下來的交給我吧。”望著穀口深深地吸了口氣,紅衣女子平淡地說。
“……一切都托付給小姐了,祝您旗開得勝,一定要安然回來。”撒倫丁輕歎一聲,誠摯地說,“卿本佳人,不該亡於魔林。”
“都道是風華絕代,哪知那刀劍無眼,玫瑰縱橫十餘載,終究,幽幽一夢。”紅衣女子輕聲念著三百年前亞曆珊德拉大帝在聖但丁堡前吟出的詩句,拔出了佩劍,獨自走向樹林。
百米外,呼蠻與人馬的男子都靜默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她的背影沒入林中。
唏噓一片。
“唉唉唉,何苦……何苦啊……”撒倫丁哀愁地歎息著。
忽然,林中又傳出了森冷可怖的異聲,那是一種好像無數根骨頭交織糾纏,相互摩擦的聲音,聽得便讓人牙齒打架。抬眼一看,竟是滿林骨鬆之枝仿佛動物一般自動折下,彼此相接,頃刻間已構成一道木牆,隔絕內外。
“完了!完了!小美女回不來了!”士兵們也哀歎。
“閉嘴!”騎在馬上的撒倫丁惡狠狠地扭頭怒罵,終於喝得他們安靜了。
“都給我好好等著!”撒倫丁說。
風動雲流,豔陽移位。
過了不知多久,撒倫丁體恤馬力,已下馬鋪了毛毯,席地坐等,士兵們也坐的坐,臥的臥,隻是負責警戒的士兵還在忍受著心中的疲憊與無聊,繼續觀察著四周。
又是一陣怪獸吼叫,又是一陣陰風穿穀,卷得是黑葉外撒,好像一隻龐然巨獸在噴吐毒液,冷風吹在將士們身上,竟是凍得他們忍不住發起抖來。
“好可怕,要是不早點走,會不會死啊。”散亂的軍隊裏,有士兵恐懼地說。
“把那個妖冶惑眾的家夥拖到前麵打二十鞭子。”撒倫丁頭也不回地說。
“是。”近衛答。
不一會兒,一個小兵已一邊討饒一邊給近衛拉到了陣前架住,甩鞭抽打起來,“啊啊啊啊”的慘叫一聲連著一聲,撒倫丁看也不看,隻顧盯著穀口的慘白木牆,一言不發。
又過了很久,夕陽西下,殘陽隕落,穀前平原上,土地呈現出一種妖冶的殷紅,小草也紅得好像怪物的觸手,與漫天血肉模糊之色的晚霞交相輝映。拂原之風漸冷,刮得士兵們退意又增。穿穀之風又起,沒了吼聲的壓製,風聲分外清晰,仿佛苦命婦人幽怨淒涼的歎息,竟比怪物之吼更讓人瘮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