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搬離避暑莊?
剛換過濕衣,陳將軍便稟告了這麼個消息。金玉看向銅鏡,那張再熟悉不過的容顏,泛起一種陌生的表情--怒。她低語:“好無理的燦月國!”
剛才在荷塘驚遇當今皇帝,著實令她有一瞬的慌神--因為太過突然,她毫無準備。距離太遠,加上被眾多隨從簇擁,使她根本沒看清對方長是老是少,是高是矮,隻強烈感覺到對方的吃驚與不悅。這於長風國來說沒有好處的“吃驚與不悅”由她造成,她不免為自己的失禮而後悔。
本想過去給皇帝賠罪,可待陳將軍趕過來,她的悔意沒了。
她,怒了。
是的,她金玉公主的形象向來“軟弱可欺”,她不爭強好勝,她不願動怒。千辛萬苦從自己的家園,奔赴到全然陌生的國度,她可以不在意。陌生的國度將她視若無睹,擱到一邊任生任滅,她可以安然處之。但,燦月國,你如此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恐怕無法配合!
她的眸子晶瑩透亮,臉頰因激動而泛起紅暈。不是嗎?所謂和親,是長風與燦月兩國的事,你燦月國出爾反爾,又把我長風擺在哪裏?打一場敗仗,並非便喪了國威。我可以背負屈辱,我的國卻不需!
“將軍,當今的皇帝是上次我們見到的澤世王嗎?”這還是她第一次打聽新帝的事。雖說生、養在深宮,澤世王的威名卻連她都聽過一二。善戰、有謀,深得華帝依重,權勢日盛,燦月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既起了纂位的心,那還會有不得手的道理?
山穀的一場虛驚中,她沒看到澤世王的模樣。但那渾重的嗓音,卻與樹林裏的那位“王爺”無異。憑澤世王的權勢,能有的“異已”定不會多。這不會多的“異已”中,有一個已經奄奄一息。試想,新帝除了他澤世王,還會有第二人嗎?
所以她這一個問句,實在是當肯定句來用。隔著一道珠簾,陳明佇立在前廳,似乎有些詫異:“不。回公主,兩月前燦月國太子姬燁登基,稱光帝。”
陳明是真的詫異了。公主對人情事故的漠不關心並非一朝一夕,但人家換皇帝都兩個月了,居然還不知道對方是誰,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況且,在去留未定時,從名分上說,她是他的妃子之一。
“哦?”這個哦,表示了金玉難得一見的驚奇,“太子姬燁?”
姬是燦月皇族的姓氏,而燁,則實在是太陌生了。作為一個國度,自然會立有太子,顯然的,燦月國太子沒做下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以至本就消息不靈的金玉聞所未聞。這樣一個“聞所未聞”的太子,竟能跨過“早有所聞”的澤世王,做皇帝?
“公主不知太子,也是情理中的事。據莊裏總管稱,燦月太子平日懶散無為,行事低調,人人都認為華帝立錯人了。”陳明很盡責的把自己所知報上:“但澤世王謀位,太子一鳴驚人,文才武略冠絕古今,澤世王不得不出逃在外,光帝就此登基。”
所謂“冠絕古今”,自然是言傳者的誇張用法,但一個本來“懶散無為”的人,突然有這樣完全顛覆的評語,隻說明一個問題:光帝絕非庸碌之輩。陳明的家族在長風國世代為將,絕對忠心耿耿,即使如此,當他聽過光帝大戰澤世王、整頓朝綱、振興國力的種種,也忍不住對光帝心生敬佩。
對敵國首領產生敬佩!
“聽起來,光帝倒是個能人。”金玉在簾內低喃。結兒絡兒隨侍在側,見她臉頰上紅暈稍退,不似剛才的激動。說實話,主子一聽日落前遷出避暑莊時,那從所未有的反常可是教她們都大吃一驚。看主子的模樣,好像要不顧一切衝出去與光帝理論。天!這是主子嗎?那個不論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默然的主子?
好在,主子現在平靜下來了。結兒絡兒對望一眼,正想鬆口氣,卻聽金玉道:“陳將軍,麻煩帶路,我要麵聖。”
什麼?麵聖?
結兒絡兒倒抽口氣,幾乎同時驚呼:“主子!”反對的意思表露無遺。
金玉一笑:“難道堂堂長風國公主,連麵聖的資格都沒有嗎?”那笑卻是冷的,附在她本就無甚表情的臉上,折射出不可冒犯的凜然。“陳將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