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臘月的清晨,陽光還沒有露頭,院中的積雪還未散盡,到處泛著清冷冰寒,人呼出的熱氣都冒著白煙瞬間又消融在刺骨的空氣裏。
冷君奕踏步入院,身上的氣息比寒冬都要凜冽清寂,仿佛他整個人,他的心都是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仿佛他天生就是冰冷的,與溫暖絕緣,你給他溫暖,他不會蘇醒複活,反而會融化消散。
丹丹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嚇了一跳,她敲了敲腦袋,正了神色將冷君奕又領進了艾天佑房裏。
冷君奕沒有多言先探視了艾天佑,艾天佑也不知是真昏還是裝死,總之又睡過去了,這讓丹丹深感奇怪,這個時候,艾天佑不應該抓緊與冷君奕謀劃合計,在皇後娘娘追究起來,爭取最有利的情勢嗎?怎麼能不管不問的裝死挺屍呢?難道,他真的想裝昏賣傻將事情全丟給冷家處理?亦或無比的相信冷家能護他周全?
丹丹忽然驚心,莫不是艾天佑被打傻了?可是又不像,他之前分明很清醒的交代了幾句的!
這一夜的事,真的很詭異,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凝香真是個蠢貨,還是哪位在夜幕裏偷偷導演了一筆,是福是禍,幫助還是陷害,目前誰也說不準。
冷君奕來之前已經聽許管家細說了,為了慎重起見,他看完艾天佑又去看了方林,並沒讓丹丹陪著,仔仔細細的問了方林,從方林房裏出來,他深深的看了丹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和複雜,丹丹沒來由的就心中一驚,總覺得事情沒方林說的那般簡單。
可是,三個男人都選擇對她有所保留,越發的讓她覺得詭異又迷霧重重。
“宮裏應該會著人來,別怕,隻管實話實說。”兩人入了鬆香居正堂旁的暖閣,冷君奕默默的看了身旁小幾上冒著熱氣的茶盞,說了與艾天佑類似的一句話。
丹丹沒有吭聲,捧著白釉水墨畫的杯盞,專心致誌的輕啜。
杯裏泡的是王太醫特別交代每日不可間斷,時刻當茶飲的極品雪蓮花和枸杞、大棗等滋補之物,淡淡的飄散著似藥又似花茶的味道。
其實,起先她是喝不慣的,但這些日子不間斷下來,味蕾竟是習慣了,適應了,認命的接受了,再喝也不再覺得難以入口,就是雪蓮花那特有的淡淡的酸意也可以忽略不計了,似乎還有上癮的感覺,換個胃口的茶水,她竟然頗為不習慣了。
習慣果然很可怕,就如同才不過幾次,她就習慣了兩人相處時他的沉默寡言、諱莫如深,不管她是無理取鬧還是挖苦嘲諷,還是拆台散夥,他總能用沉默接住她丟過去的一切,最後,默然離去,她根本不清楚他們之間的問題是解決了,還是更深化了,總之,一切被淹沒在他的沉默裏。
既然他心裏有底,問了方林根本沒有再細究問她一番,還告訴她該怎麼做了,那她便沒有再開口的必要,學著他沉默吧,他們不想告訴她的事,那便是覺得沒有告訴她的必要。
對冷君奕的話丹丹一直靜默無聲,跑神的很厲害。
冷君奕有些詫異丹丹今日的沉默,忍不住抬頭,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將目光落在她的杯子上,然後轉到她的手上,纖白細膩,紅潤光潔,之前那醒目的紅腫凍瘡竟是消失了,似乎恢複的不錯,看起來又如以前那般好看。
冷君奕不由的一怔,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細看過她的手,還知道她的手很好看,小巧纖細漂亮。
他動了動唇,輕聲問道:“身子大好了嗎,怎麼不用手爐?”他記得她有一個可愛的南瓜型手爐,攏在她的手中,很是和諧,俏皮活潑又不乏美感。
丹丹抬目,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眼冷君奕,他今天的話頭似乎頗多,態度也很主動,看他這架勢,應該是想陪她一起見宮裏的人。
迎上他沉靜深邃又總是泛著清冷孤寂的眼睛,丹丹的心底掠過一抹酸澀和柔軟,輕輕的點了點頭,“好多了,不再有那種下一刻就會被凍僵凍死的可怕感覺,藥卻是不能斷,會一直用著,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或許,三五年根本好不了吧?丹丹在心底加了一句。
即使不說出口,她的意思也很明顯,她的症狀其實是個死刑,不是死刑至少也是遙遙無期,根本沒有指望,全看老天給不給她一次生機。
冷君奕不自在的別開了視線,想關切她的身子,又怕涉及那個子嗣話題,他微微蹙了眉,忽然道:“三五天的戶外活動可以吃的消嗎?”
“嗯?”丹丹不明白他的意思。
冷君奕想了想道:“征伐在即,太子代天狩獵介以誓師,會安排品級大臣和誥命婦及眷屬隨行,內侍已經擬旨,就在近幾日,怕是有三五天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