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與花草其實是一樣的,若能隨順遂自然才是最好。”太後與杜芷蘅並肩而行,頗有些唏噓感歎,“世上事,太過強求,總會失了原有的風貌。”
杜芷蘅心中一動,會意微笑,“隻是花能順遂自然者眾,然世間多劫,真能順遂自然的人卻太少。”
太後四十餘歲,許是平民出身、先帝在時又從未封妃登後的緣故,少了些高貴風華,看上去,便讓人覺得格外親切慈愛,即便她在警告。看著溫柔的太後杜芷蘅想起了已逝去的溫婉的娘親。在她的記憶中,娘總是高貴如天人,溫婉如百合,潔如琉璃剔透,瑩似雪,隻要站在那裏便能讓所有人挪不開眼。
太後不知杜芷蘅心思飛遠,含笑道:“各人但憑本心,且需各安本份,你是個聰慧的孩子,該明白這點。”
走了幾步,瞧見遠處百花園內似鋪就了一層茜雲,正是芍藥花開,千姿百妍,如霞彩披身之時。太後又生了感慨,歎道:“牡丹過後,芍藥正豔。然芍藥再豔,終究也隻是花相,做不了花王。”
太後果然是疼惜戚無塵的,縱使世事不理,也還心係於她。
隻是,她們皆以為自己入宮為了那個母儀天下的後位麼?
杜芷蘅笑道:“劉頒在《勺藥譜 序》中言及:‘天下名花,洛陽牡丹,廣陵芍藥,為相牟埒①。’臣妾以為,芍藥便是芍藥,其芳華絕豔亦非牡丹堪比,又何須去做牡丹?”
太後微微一愣,旋即又笑開,卻不曾言語,似在品評杜氏的話,又似想到了別處。
杜芷蘅便靜靜相隨,淺笑娉婷。
許久後,太後意味深長的睇了杜氏一眼,仰望蒼穹自語道:“竟是像她。”轉而岔開了話題。
流光飛舞,從太和園回到韶華宮已是晌午,清風已然在晴霈殿內,老遠就迎出來瞪了眼青梅、馨蘭、墨竹和秦海,道:“小姐興致真好,盡在園子裏逛了兩個時辰。”語氣是怪責的。
杜芷蘅褪了外裳,換上常服挑眉笑道:“誰又惹著你了,竟把一肚子氣都撒我頭上來了。”
清風道:“您身子還弱,哪能在外頭曬到毒日出來?”
杜芷蘅柔笑,“我又不是冰做的身子,雪做的膚,還曬不得日頭了?”
清風整理杜氏的衣襟,埋怨道:“您就是不曉得愛惜自個兒的身子。”
低下頭,猛然瞧見清風窄袖內露出隻餘半截的絹帕,杜芷蘅屏退了左右,輕聲問道:“你方才與人動過手了?”
清風一滯,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嗯”了聲,點點頭。
“是何人?”
清風支支吾吾道:“一個在宮裏瞎闖的粗人。”
聽得清風的語氣,杜芷蘅的心放了下來,料想該是件趣事才對,揶揄道:“這宮裏除了女人就是太監,哪裏來的粗人?莫非是皇上?”
“小姐就是沒安好心。”清風嗔道:“奴婢受了別人的欺負,您還來取笑奴婢。”
杜氏輕笑,“你不去欺負別人便是替我積了福,誰又能欺負了你去。”
清風囁嚅道:“還不就是個顢頇的將軍。”
“將軍?”杜芷蘅眯了眼,“哪個將軍這般顢頇,竟敢在宮裏與宮女動手?”
“說是叫‘程鐵’……”清風不情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