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作踐(1 / 2)

夜如墨,淺淡分明,仿佛承自書畫大家之手,雖是隨性提筆,散漫揮灑,卻是輕重濃淡極為得宜,古人常曰之意境,便是這種不知不覺間於人心中鋪陳開來,浸潤周身的東西吧。

江山如畫,大抵便是如此,隻是窮盡肺腑之言怕也道不盡其中之萬一。

羅睺雙手抱胸神態慵懶的倚靠著身後的百年老槐樹,盤根錯節的槐樹,須得幾人合抱方能圍得起來。羅睺一對漂亮異常的眸子輕輕掃過合圍的庭院屋簷上那些勾心鬥角,有些懨懨。京師特有的這種四方的庭院讓他有如置身囚籠,似乎總是憋悶得緊。原本因妥善處理掉了手中那一大批要緊的貨而生出的些許好心情也漸漸消散殆盡。

幸而,今晚夜色不錯,如詩如畫,如歌如曲,堪以聊慰其心。

時下,四周寂靜,唯有夜風相伴,隱約間能聽到遠遠地更夫打更的吆喝聲。

聽說,便也是在這麼一間四方的庭院,婆雅護法罹難。未知因果,隻知他死在京師,死在元無邪的保護之下,而後阿蘅的隨護月影奉命將之遺體送回江南,葬在了無量山,從此長伴那座覆滅的、曾經無限輝煌的修羅宮。

不知何緣故,自己與婆雅並不相熟,雖同為修羅教四大護法之一,與其交情卻是遠不如另兩位早在兩年前便追隨教主長埋黃土之下的護法。誠然,也就更及不上自己與元無邪的交情了。

細說起來,婆雅其實是個非同尋常的怪人。

有時候,他的行止總令人無法理解和認同。

他有世上男人難有的精致到絕美的容顏,卻從不以真麵目示人。他能修煉世上男人幾乎無法修煉的細膩到極致的陰柔嫵媚之功,卻鑲了顆十足不相稱的魯莽男子粗糙的心。教裏出了那等大變故,他沒殉教卻音信全無的失蹤了兩年,忍心對阿蘅不聞不問,如今突然出現,偏又離奇身亡,累得元無邪遭受了牽連。

這樣的故事,聽來總仿佛茶樓酒肆裏那些說書先生賣弄口舌杜撰的一般,但發生在婆雅身上,似乎又是再尋常不過的了。

他一貫也不是個做事前喜歡交代的人,這性子似教主,也就這點似教主。然教主是大智慧的隨性,他卻是缺心少肺的隨性。可阿蘅自小就喜歡他,往日對他也是格外親近。如今他歸來又逝去,對阿蘅而言,怕又是一場徹骨的疼痛了吧。隻是如今的阿蘅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總跟在自己身後,甜甜的叫著“羅睺哥哥”的小姑娘,更不是那個痛的時候會放肆大哭的任性丫頭了。

她的身上有了教主的影子,聰慧、內斂。有時更沉穩如一泓碧水,仿佛能永遠波瀾不興,一味風平浪靜下去。

羅睺仰頭望天,幽幽低歎,阿蘅的改變對修羅教是福,有這樣的教主,複教指日可待,可自己偏生絲毫不感到欣慰。

一陣風過,吹來淡淡的百合清香,羅睺倏地收緊錦袖,夜色下規規矩矩屈膝行了一禮,低聲道:“羅睺參見七公子。”

杜芷蘅負手立身遊廊中,一襲白衣隨風飄揚得放肆,所謂玉樹臨風,也不過便是這等景象了。

“羅睺哥哥是要與我見外嗎?”杜氏身不動,嗓音輕柔,似涓涓細流,“哥哥適才在想些什麼?竟神遊太虛了。”

羅睺暢快笑道:“原是在想你會不會來。”

杜芷蘅走出遊廊,跟著輕笑,“許久沒見哥哥了,怎會不來?哥哥多心了。”

羅睺笑,“你如今身份不同,出來一趟怕是不易。”

“哥哥知道,那地方困不住我。”長衫輕甩,杜芷蘅優雅坐於石凳之上,“而你又用了三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