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回握住皇後的手,另一手又覆上輕輕拍了拍,示意皇後稍安勿躁,心思卻在飛轉。
事情到了這裏,已經脫離了皇後的掌控、也出乎了她的預料。依她所想,僅憑杜家與獨孤家的嫌隙,加之貴妃入宮後淑妃與之的明爭暗鬥,哪一樣都足夠杜芷蘅把這次滑胎之由歸結到淑妃對龍脈的疏忽和過失上。譬如,若有人指證淑妃在宮內摔了一跤或是別的類似的情形,而淑妃未免擔責隱瞞了下來……那時候,這件事就能如她所料的完美結束了。
結果自然是皇後借了貴妃的手除去淑妃。不是除去淑妃這個人,而是除去了淑妃對後位的威脅。至少在一個不短的時間裏,皇上不會再寵幸淑妃。淑妃若還想要有子嗣……看天意吧!
可誰也沒有想到,那麼多位太醫擔保的事情出了紕漏。
淑妃平時的食水有問題,這是意料之外偏又情理之中的。但若是這樣,淑妃就徹徹底底是個無辜的受害者了,無論出於安撫還是憐惜,接下來的一段時日,皇上必會專寵於她。她再懷孩子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賢妃有些疑惑,又有些說不出來的心慌,她不明白杜貴妃為何放棄如此好的一個對付淑妃的機會?適才進入東次間後,皇後已將晨間發生的事情一件不漏的告訴了她。杜芷蘅言語不多,卻三兩下就完全掌控了整個局勢,自其來到坤和宮,而後的一切便是在貴妃的言語點撥下進行。如此聰慧的一個人,她解決這件事的辦法就隻是攪渾水,讓皇後投鼠忌器無法深究?又或者,貴妃其實是有其他的後招或暗招,隻是自己還沒有發現?
那麼現在關於食水的這一變故,到底是真相將要浮出水麵還是杜貴妃的手段?賢妃一貫謹小慎微,每走一步都幾乎殫精竭慮,才保得皇後與自己如今在宮中的地位。她此刻不懼真相可怕,卻怕自己與皇後會誤入他人的陷阱或是被人當作了槍使。
這種關係切身利益的當口,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而這時候,她竟猜不到貴妃的心思,就像原本捏在手中的一塊石頭忽然化成細沙從指縫間流走,這種握不住的無力感,讓她憂心和煩亂。
賢妃努力平複著心情,盯著徐淳風言道:“瑞國使臣來朝,這陣子宮裏宮外都是忙亂,娘娘也知你們辛勞,此次的疏忽之罪暫且不提,你隻將發現食水有異的詳情道來。若這也沒弄清楚,就是皇後娘娘慈悲,本宮這裏也絕不放縱。”這一句,既給徐淳風等人吃了粒定心丸又順帶敲打了一番。太醫們這種忽視的事可大可小,本就是看皇後作何定論。
賢妃寬了幾人的心,又警告了幾人別再盤算那些有的沒的彎彎繞。
徐淳風心領神會,感恩戴德了一番,才轉到正題上,小心翼翼說道:“……先前沒發現,因淑妃娘娘診出喜脈後隻食用清荷宮小廚房做的膳食。一般滑胎的藥物三兩天內定會見效,臣等便隻將淑妃娘娘近幾日食用過的膳食和小廚房一應器具食材驗看了一遍,並沒有不妥。今晨清荷宮幾個粗使的宮女在小廚房灑掃時,無意中發現廚房後門外的陽溝裏竟有一道白色的水流。”
“幾個公公循著水流往上找,很快找到了地方。都是用油紙抱著的,大大小小四五包,原本被埋著,極為隱蔽。誰知昨夜一場大雨把土衝刷,有兩包擱在最上麵的散開了,裏麵的粉末都被雨水洗了,流到陽溝裏。臣等被禁衛軍領著去驗看,就……就驗出了鱉甲粉、薏仁粉和蟹粉。這三包量少,該是用過了,粉末很精細,拌在湯水或是飯菜點心中都不易察覺。另兩包被雨水衝洗了,還未驗出是何物……這會兒淑妃正讓禁衛軍拘了小廚房裏的宮女、太監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