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深冬的一個早晨。北風呼呼、白雪飄飄。我們學校的老師到馬蓮灘小學監考，我被負責的是監考一年級語數。
那時候農村小學還沒有普及學前班教學，學生從上一年級的第一天起，一切的一切才剛剛開始。這次考試可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考試啊！
考試快結束的時候，就見有個人影在窗門前晃動。我拉開門一看，是一個高個子男人，他的手裏正拉著一個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蓬亂的頭發下，眼睛哭得紅腫，淚水還在一個勁地往下流，鼻子使勁得抽泣著。顯然她是由於傷心過度哭得太厲害的緣故。
看著小女孩單瘦的身影在夾冰的風雪裏顫抖著，我問明原因後，急忙將她拉進教室讓她坐下。
她一下子轉悲為喜，歡天喜地得笑了。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淚，安靜地坐下來答卷。考試時間隻剩下十分鍾了。
我舒了一口氣，誰知沒等我的視線從她的卷子上移開，她又哭開了。
我慌忙跑過去看卷子，她卷子上寫著：a、o、e；i、u、ü。她趴在桌子上大放悲聲地哭著，嘴裏一個勁地說著：
“今天明明上學！老師怎麼對我說‘明天星期天，你不用到校上課了。’”
她父親隔著玻璃窗，還在不放心地看著女兒。
女兒看了一眼窗外，喊了一聲“爸——爸！”，就爬伏在桌子上，大聲大聲得哭著。
她父親聽見她大放悲聲得哭聲，身子微微顫抖著，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著，似乎那扇玻璃窗子上都淌著淚水。
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但我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我將同桌的試卷拉過來讓她抄。但她淚水模糊的眼睛，怎麼也寫不下去了。她將頭深深地埋在課桌裏，大聲大聲地哭著……
這位可憐的小女孩啊，人生第一次的考試，竟是這樣的一次考試。她的父親啊，站在教室的外麵，竟是那樣地不知所措。
好多好多年過去了，那位小女孩考試的時候，爬在課桌上撕心裂肺大哭的情景還浮現在我的眼前；透過那扇淌著淚水的玻璃窗，我還看見她父親模糊的身影在顫抖著，站立在落雪的天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