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的優劣影響人的情緒;同樣教室布置的清潔與否也影響師生的情緒。
我奇怪這班學生,不知怎的,竟搜騰出了一條規律:天天更新教室。說是更新,無非是拿一束假的鮮花,不是放在窗台上,就是放在講台上;要不就從家裏拿來一對塑料蘋果,一紅一綠,擺放在講桌上。
講台上天天更新,但是有一天,更新了一盆仙人掌。從此以後,教室裏不曾更新的便是這積蓄了厚墩墩的綠色,莖葉上還帶著幾根幹刺的仙人掌。天天節節,這盆仙人掌都陪伴我上課:我講課翻書時看見它;批評學生拿教鞭時,它質樸地一笑;撿粉筆發作業時撞見它;拿板擦時我也瞅見它!
奇怪!這小小的隻有一瓣葉的仙人掌,竟使我這血氣方剛、脾氣焦灼、幽怨環境差的年輕教師息怒無怨。我竟也無怨起這個沒有圍牆,隻有兩排磚房,五個老師,一個校長,四個班級,一架風琴,一個旗杆,九十六個學生組成的學校。我也竟是心情極好的上著每一堂課,恨不得盡我所能的知識,一股腦的倒給學生。也使他們在這欣欣然明朗的笑聲裏,最大限度的擁抱了知識!
回首往事,追溯根源,我想起了這盆仙人掌的來曆。
那是植樹節過後的第四天早晨,周洪剛說:“老師,這是我從家裏移栽的一瓣仙人掌,就放在咱們班裏吧。”我說:“好啊!”就這樣,我們班裏又多了一位學生——一盆仙人掌。
她伴隨著老師和學生,度過了煙花爛漫的春天、色彩斑斕的夏天。我不曾看見仙人掌向學生索要過什麼來養肥自己,隻是看見天天有幾個學生給她澆灌點新鮮的水,她就心滿意足了,一股腦地釋放著綠色。
仙人掌,我隻看見她開過一次花。
那是兒童節過後的第三天,周洪剛又說:“老師,明天早晨,這盆仙人掌開花呢。開的是小黃花,你一定要來看,她隻開花一天!”
我似信非信,說了一句:“是嗎?”
第二天早晨,我在學生的簇擁中,掏出鑰匙,把鎖打開,推開了教室的門。
不知誰喊了一聲:“快看,仙人掌開化啦!”說著,已經有學生把仙人掌抱在教室中間的桌子上。
我們師生圍看著:仙人掌真的開花了!它開的是一朵小黃花,花瓣長在仙人掌的最上端,像是一隻米黃色的蝴蝶,飛來停歇在仙人掌上。刹那間,她把這陰暗、潮濕、貧窮、偏僻的小教室照亮了。我聽見學生們對著它歎讚不已。
仙人掌的花兒,實在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花。因為她在我需要有天地裏透射出來的精神支撐的時候,它毫無保留地呈獻了一種質樸寬廣厚綠無私的胸懷;並且在靈感醞釀成熟的一瞬間,它奔放超脫了一種飄逸的美,綻放在教室裏。
我的心被它淨化了,也被孩兒們淨化得坦蕩無塵。因為在欣賞仙人掌開花的一刹那間,我懂得了學生也是老師,學生也是我的仙人掌。看來,我以前無知得很,連仙人掌的生命力都沒有看懂就初為人師呢。這土生土長的娃娃們,真的需要有仙人掌的手來點化他們羽化飛仙的心;我也需要有仙人掌一般殷實厚綠的胸懷,才能對得住這班童純無邪、求真求善、求美求知的學生。
我生機勃勃地站在學生的中間,一如仙人掌的生命!
為了讓學生們也永遠記住仙人掌,我翻閱了好多書,才找出了關於仙人掌名字的來曆:
據說在那太古洪荒時代,一位尋找幸福的仙人,年年歲歲,在天涯海角,沙漠戈壁跋涉著,跋涉著……他被葬身在大海深處,他的胸膛是裸露的小島;沙漠幹旱時,他的胸膛是沙漠裏的綠洲。他的心兒沒有死掉,他將手掌揚起來,伸出來,召喚著綠色的春天。
我又給學生講仙人掌的軼聞趣事:
仙人掌的故鄉在終年幹旱的墨西哥,嚴酷的自然條件淘汰了弱者,仙人掌是強者。它幾乎是不死的,你砍掉它的莖,等於幫助它繁殖;你連根挖掉它,它橫臥在地麵上也會滋生出新體。你要用幹旱來威脅它嗎?一顆重37公斤的仙人球,6年無水,仍可維持26公斤的體重!你若用火燒它,它那飽滿汁液的厚綠會抵消火舌的威力。你對它置之不理,它照樣會倔強地活上上百年。
尤其今人叫絕的是,在南美洲的沙漠地區有一種步行仙人掌,其根部是軟刺,憑借風力,它朝著有水的地方匍匐前進,直達目的地才止步生長。仙人掌喲!無論是在孤寂中還是被遺忘時,也無論在蔑視中還是受到其他不公正待遇時,你都保持著本色。
我相信:將來不管我走到哪裏,那盆仙人掌連同那一班學生,都將是映入我眼簾的真物。因為他們質樸的胸懷,連同仙人掌莖上那些不容淫褻的幹刺,還有不多閃現的彩虹般的花兒都已經化成了一種生命,永生不滅,浩氣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