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佇立黑暗之中,不知該如何是好。當然,“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到哪裏去”這三個問題並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他隻是,有些不知所以。
四周漆黑一片,寂寥無聲。
這並非他第一次來到這裏。但對於之前的到來,他卻沒有多少印象。
腳下是實打實的地麵,並非懸浮在半空。但若憑靠身體的感覺,這應當是個十分空闊的地方。甚至是遼闊的。
試想,整個世界,全部生命所存在的這地方,突然什麼都不剩。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味道,沒有絲毫波動。所有感官被剝奪,管他什麼鼻子眼睛耳朵,都沒再有用處。
就如同,在最深的海底。
黑色的。寂靜的。寂寞的。
美好的。
“呿。”
他聽到有人在笑。在這片沒有水的海域。
雖說聽不出惡意,但也肯定沒有友善的意思。
他四處張望,自然看不到什麼。
“真是傻子。”是個男人的聲音,本來算得上好聽,但這語調著實讓人喜歡不起來。
這語氣有些嘲諷,還有些陳述的意味。——你就是個傻子嘛。這種陳述語句總是能令人很快信服。
他張了張口,不過因為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還是沒有出聲。
“和你這種傻子生活在一起,真是夠累的。”那聲音嗤笑,“還是個長命的傻子。”
無端被定義成傻子,的確倒黴。他不想搭理這個沒有善意的人。雖然很想在這個地方長長久久的呆下去,但他不能。他得走了。
“不需要走。”
“水要來了。”
那個聲音說。
有輕微的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如同溫柔的手。
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灌入他的上衣,帶著些許暖意,還有濕鹹的味道。
嘀嗒——
嘀嗒——
是水聲。
水聲逐漸變大,轟隆隆,千軍萬馬,如同滴水彙成了江流,從遠處的黑暗湧來。
“嘖,我不喜歡水。”他聽到一旁的聲音說。
不過水也不是什麼壞東西啊,清澈又純淨。
他閉上眼睛,等待水的到來。
隻是頃刻間,水就來到了跟前,如同洪水和雪崩,卻比這二者溫和太多。他被水溫柔淹沒,如同墜入最安寧的子宮。
“我們誰都逃不掉。”
在閉上眼前,他聽到那個聲音說。
我們誰都逃不掉。
…………
他睜開眼時,有那麼一瞬間,是看不見東西的。沒有天花板,沒有閃燈,也聽不見滴滴的儀器聲。從夢中的漆黑轉向現實中的漆黑,真像一個周而複始的噩夢。好在這種短暫性失明失聰的情況比做夢常見的多,不需要驚慌失措。閉眼,莫約過五分鍾,再次睜開眼睛,恢複清明。
沒有窗戶的封閉房間,依舊灰蒙蒙的。床邊的儀器規律性閃著光,顯示時間是五點二十七分。
大約是做夢的原因,比往常早醒了半個小時。
他安靜躺在床上,又閉上了眼睛,等待六點鍾到來。
可惜,不論怎麼回想,都找不到夢中的感覺。安詳的,舒適的。即便這夢有些詭異,但他還是有些期盼下一次的夢境。
半小時的黑暗時光,並沒有多難熬。對他而言,閉上眼睛,就足以挨過所有的一切。
清晨六點。房間的門被人推開。
“早上好,027號。”
來人打開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