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遠?不,阿香心中不是這樣想的。以往他隻要一抬頭,我就會在他麵前,而如今他一定認為這一切都沒有變。謝橫波想苦笑,卻發現自己連這個表情也懶得作了。有何必要?他自生下來起,就被人把整個世界都放在了手心裏,他哪裏懂得什麽叫做不如意呢?就連我……想到這裏,謝橫波真的苦笑了一下;就連我,也是心甘情願地把忠誠放在他手心裏,毫無保留地。似乎是從師父或是父親那裏聽過,有的人有一種天賦,能輕易地收買人心。這種人看著你的眼睛,就好像隻看著你,而眼裏沒有其他東西,然後這種神賜的天賦開始發生效力……謝橫波握著一盞小杯的手腕,突然不自覺地一震,就在那一刻,他也突然明白了這些年跟著他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不,那不是愛意……他的笑意裏帶了一絲苦澀,一絲悲哀。不,那不是愛意。那不過是他給自己施加的影響力,不管有意還是無意,而他寧可相信是無意……
據說,大荒的真命天子就擁有這種能力。謝橫波低下頭,正看到一雙黑漆漆地,直直看向自己眼裏的眼睛。那小臉看著十分招人喜歡,然而謝橫波早就知道,這會是另外一個荒帝。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小孩生來是多麽任性,自私,隻顧自己。他明白這一點,卻特意地縱容他,半是因為他認為,以他的出身地位,不需要妥協屈就誰的脾性,半是因為他以為……像阿香的小孩,必然也是有趣的。
念南珠半知半解地望著謝橫波,覺得他的樣子讓人很看不懂。不過,謝叔叔經常是這樣子的,他知道我隻是個小孩,卻從不假裝逗小孩似的跟我說話,如果他跟我說話,那就是認真的,他雖然不總搭理我,但至少情願花時間陪我──雖然也許是反過來,是讓我陪著他,而其他人,全部不拿我當回事。
荒帝笑笑向鳳辭華道:“怎麽親子好容易相見,珠兒還鬧起了脾氣……他說你不肯見他?真是胡扯八道……”
鳳辭華氣得白了他一眼,聲音不免抬高了半度:“我現在這樣子,能去哪裏見人?他也到了記事的年紀……”
荒帝道:“這有什麽的嘛,他自己還不是你十月懷……”
“閉嘴!”
荒帝乖乖噤了聲。他已經十分有經驗,產夫是惹不得的,最好比平時還要更逆來順受一點……於是他理解地撫慰道:“是的是的,珠兒同惜然不一樣,他從南離過來,長這麽大都沒見過男人懷孕生子,你也是怕嚇著孩子……”
鳳辭華的臉刷地一下白了:“嚇著孩子?我這模樣像是怪物麽?”
荒帝“啊”了一聲,趕緊彎腰摟了他一把,並補救道:“怎麽可能,是小孩子不懂事,沒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