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珮兒感激涕零地凝視涼春,最後艱難地點了頭。目送涼春的身影出去,她一雙手狠狠握成了拳。涼春這一去,就等於明著跟孫嘉懿撕破臉,往後該如何收場,再也無法斷言。然此時迫在眉睫,由不得她再多想,咽著苦淚強打精神下床去。
一路往正房走,沿途隻見下人們全都喜氣洋洋的,涼春盡力擠出些笑意來以防讓人生疑。孫嘉懿因大出血的緣故,豁了半條命出去才生下那男嬰,是故孩子一落地,她就背過氣去了。柳媽命人把孩子抱去嬰兒房,忙又叫了大夫來搶救。
涼春先摸索到產房裏瞅了一眼,見柳媽香袖等一幹人都在孫嘉懿床前忙活,心裏稍稍鬆口氣退將出來。她佯作焦急的樣子,跑去叩旁邊嬰兒房的門。
“誰啊?”之前給江珮兒接生的婦人正在哄嬰兒,忽聽有響動,放下孩子去開門。這婦人也是柳媽的人,見外麵站著涼春,頓時警覺起來,“怎麼是你?”
“哎喲,大姐,瞧您……”涼春故作輕鬆,掩口笑著說,“我又不是妖怪,您急個什麼?”
婦人卻有些疲於應付,凝眉道,“我還要照顧小少爺呢,你沒事就快走!”
“我來找您,自然是有事兒了……”涼春說著,突然變得神秘兮兮,“大姐,裏麵就你自個兒麼?我有件大事要同您說呢,跟剛才在偏院有關的……”
偏院跟正房,眼看就要水火不容。聽到這兒,婦人臉色才有些鬆動,半信半疑地打量涼春一晌,才退後兩步拉開條門縫兒,“進來說吧!”
涼春莞爾笑著,閃身進去,接著又將門緊緊閉上。她望一眼屋裏,果然除這婦人和兩個嬰孩外再無旁人,一時笑吟吟地走過去,故意指著用白布裹著的江珮兒孩子說道,“咦,這就是夫人新生的小少爺吧,長得真結實呢!”
那婦人見她指鹿為馬,登時火了,毫無忌憚地啐道,“呸!瞎了你的眼,這白布還是當時你取來我給他裹上的,這副短命相,哪像是夫人的孩子!”說著一指旁邊那個錦被繈褓的孩子,“那才是正經的夫人所出!對了,你不是有事要說嗎,快些,我還要照顧小少爺呢!”
見沒猜錯,涼春心裏就有了底,又瞧對方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她於是走到近前,壓低了聲音道,“大姐,你離近些,保不齊隔牆有耳,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婦人也被蠱惑住了,竟真湊到了她跟前。兩人近在咫尺,涼春驀地笑容深綻,藏在袖子的左手猛然一起一落,“嘣”一聲砸在婦人腦殼上,她疼得險些大叫出來,涼春機警地搶先捂了她的嘴。婦人身子漸漸癱下去,涼春卻還是不放心,抓緊了左手的石頭又狠砸幾下,這才作罷……
江珮兒挎了包袱倚在房門前,隻覺分秒如年,一隻手掩在袖子裏死死握住當年突圍北顧山時用的那把手槍。她想如果涼春失敗了,自己就唯有衝到前麵跟那些人硬拚,即便是死,她也要跟自己的親骨肉在一起。
“太太,我回來了!”就在江珮兒胡思亂想中,夜色裏突然現出一抹身影,正是涼春,還有——她的孩子。
“涼春,謝謝你……”她邊致謝,邊忙將那小小的白繈褓接到懷中,散碎的月光映照下是嬰兒熟睡的臉龐,江珮兒看了眼淚頓時又止不住。
涼春也感慨良多,卻並不多言,穩穩扶住她母子,“太太,我們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好!”
兩大一小夾雜在匆匆夜色裏,朝著馬廄方向潛去。也是今晚帥府事多,以至人來人往頗為混亂,後門除了兩個老眼昏花的仆婦外,再無別人看守,故而三人萬般僥幸地混了出來。
剛出巷口,涼春又說,“太太,你帶孩子先走。畢竟那府裏不比尋常,估計過不了多久她們就有察覺,我們這樣同行未免太顯眼。不如分開,我先留在附近聽聽動靜,萬一有人追出來,我也好使個障眼法拖上一拖。你跟孩子,能逃多遠便逃多遠,就此別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