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兒見方生麵色繃得很緊,她便沒有說什麼,隻是拿出一條巾帕,將自己的臉蒙上。
“三年半前,七月酷暑的背街,你和一個朋友在背街坐著。你們同樣家道中落,你那個朋友叫李海。當初李海給你一個破碗讓你去要飯,你對李海說的原話是‘李海,你我曾一起私塾聽課,一起學習四書五經。先生教導我們,人窮,誌氣不能短,就是餓死也不能食嗟來之食。’這句話,我現在想來還如同就在耳邊。”
方生眼眸好肚餓瞪大,猛的站起身:“秦姑娘……你……你就是那一日和那個善良的姑娘一起的小姐?”
秦九兒扯下臉上的巾帕,眸中帶笑:“方生,你總算是記起我來了。”
方生臉上的表情很震驚,更是複雜,甚至迫不及待的問:“那……秦姑娘能告訴我,那一天,另一個蒙麵的姑娘是誰麼?”
秦九兒勾著唇角:“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難道非要我親口說出歡兒的名字,你才相信?”
方生得到秦九兒的確認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是的,他猜到了。
早在世子爺跟他說,是秦九兒推薦自己給他的時候,在秦九兒故意刁難月月的時候,在大家都對月月百般冷嘲熱諷的時候,在故意灌醉她,讓她醜態百出給自己看的時候,方生就隱隱覺得月月不是自己三年半前遇到的那個贈與簪子,相約三年的女子。隱隱覺得,這裏麵可能有什麼大家知道,但就他不知道的隱情。隱隱覺得,秦九兒是知道一切真相的關鍵人物。更隱隱覺得,那個人就是……歡兒。
因為,歡兒是秦九兒丫頭,兩人從來形影不離。
隻是心中的狂喜和傷害歡兒的矛盾讓自己不敢去揭開這一切。他已經害怕了,他現在就要親口聽秦九兒說出來,他才相信。
現在,秦九兒親口說了。
她告訴自己,和自己有三年之約的是歡兒。
曾經,歡兒也哭著跟自己說,她才是應該在桂花樹下等他的人。隻是自己不信,不信歡兒的話。自己和她相處三年,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存在,一直用心對待自己,可是自己最後卻是不相信她。隻相信在桂花樹下拿出了自己送做定情物簪子的月月。
可笑,自己好傻,信了月月的一切謊話,還對歡兒疾言厲色,甚至將她推倒在地。
桌上,歡兒看自己的眼神,是那麼絕望。方生閉上眼睛,身體不能抑製的發著抖。
“秦姑娘,這一切是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最後是月月拿著簪子去找我,並說出了我們的一切,而不是歡兒。”
秦九兒長長歎口氣:“為什麼?還是歡兒太善良,輕信了月月。”
秦九兒說著將幾張紙推到方生跟前,“這上麵記載了月月三年前沒來秦府的一些事。我和歡兒是三年前的七月初七見的你。那時候,秦府還是上官府,我也沒有將月月買來。而月月,則一直在人牙子處,被嬤嬤調教,根本連屋門都出不去,又怎麼能在背街上看見你?我新建秦府,需要增添婢女下人,就將月月買了來。歡兒心底善良,將月月當成好姐妹,更把自己和你的小秘密和月月說了。卻想不到,月月人小鬼大,知道了歡兒和你的事後,不是祝福歡兒,反而是在三年期限的到的前一天晚上,給歡兒下藥一覺睡到傍晚,她卻偷了歡兒的簪子代替歡兒去見了你。隻因為,她不甘於隻是做一個下人,她想做狀元夫人。”
方生看著那紙上關於月月的一切資料,手慢慢蜷縮成拳頭,紙也團成皺。
原來這才是事情的真相。原來月月就是滿口謊言的騙子!
可憐這麼多日子,自己的不信任,月月的背叛,歡兒承受了怎樣不為人知痛苦?
“三年前,我因為一些事不得不離開北聖。三年後,我以為我回來,是看到你和歡兒已經幸福的在一起。結果回去秦府,卻是看到歡兒喝的酩酊大醉,抱著我讓我帶她走。不管是黃泉路,還是地獄,都好過活著,看著最愛的人和最信任的朋友在她麵前恩愛著。”秦九兒悠悠一句,想起一回來看到的歡兒,還心疼著。
秦九兒這一句話剛說完,方生起身就走。
“站住!”秦九兒一聲嗬斥,方生的身形生生定住。
“你要去找歡兒?你覺得你現在去懺悔,歡兒就會歡天喜地的接受你?”秦九兒冷嘲一聲。
方生無力的轉身,痛苦暗啞的聲音說道:“是,我連懺悔的資格都沒有。我和歡兒三年來,漸生情愫。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她就是和我有三年之約的那個姑娘該多好。可是,歡兒真的就是,哭著跟我說她就是的時候,我卻是不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