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訊(1 / 2)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十二月二十四)

再難走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何況四十裏也不算太遠。即便積雪消融,道上泥濘不堪,馬車軲轆幾次陷進地溝,卻因高福指揮得當,依舊在午時進了貝勒府。

出門許久,尊禮進上房給福晉磕頭“奴婢綺羅給福晉磕頭”

磕好頭,福晉笑吟吟放下旱煙喚丫頭扶我“朱紅,扶你綺主子起來”

“綺妹妹,我剛打算派人接你去,沒成想,你就回來了。如今身上可好些了?”

“謝福晉關心,奴婢好些了”

“好些就成,昨兒爺說了,你身子剛有些起色,還需靜養。今兒走了一天的路,想必也乏了,先回房歇著去吧。其他姐妹那兒,我替你說一聲就行了。”

回到自己的槐樹院,想著幾個月沒住人,也不知房子破敗成啥樣了。沒成想,院子比我在時還要整齊,屋頂的雪都已掃過,炕也都燒得滾燙。一進房,一股子熱氣和著水仙臘梅的花香撲麵而來,熏得我不能喘氣。

“主子,主子,您還好吧”春花慌忙將我扶到屋外。

呼哧,呼哧,哈,狠吸了好幾口涼氣,我方算緩了過來。

徐嬤嬤端著盆,夾走一盆燒得通紅的木炭,又待金嬤嬤將十來盆水仙蠟梅搬將出來,挑起簾子,開門開窗的通了會兒風,我方能進屋。

按著胸倚炕椅上喘氣,春花倒茶給我,忽而進來四個婆子“奴婢們給主子磕頭”

我勉強瞧了一眼,發現沒一個認識。

“回主子,福晉撥奴婢四人過來伺候主子”

春花瞟我,見我閉了眼,便替我開口“都起來吧,既是福晉的意思,那就都留下吧。隻是主子受不得煩。各位媽媽先都去房間收拾住下吧”

“回主子,奴婢們昨兒就來了。房間都收拾好了,洗澡水,午飯都是現成的,主子現在傳飯嗎?”

金嬤嬤對於別人沾手她的廚房,顯然有些情緒,委屈的瞅著我,無奈吩咐“那就開飯吧”

正經廚娘的手藝確非金嬤嬤那臨時抱佛腳的三板斧所能比。我端著飯碗歎氣,胤禛這招狠,今兒我失守的隻怕不隻是廚房。

下半天,再來兩個丫頭,一水兒的嬌俏伶俐。望著春花,我接茬歎氣“夏花夏柳走了,你們就叫秋花秋柳吧”。

夜裏,胤禛過來時我已睡下了,聽說他來了,也隻得撐著起身“貝勒爺,吉祥”

“下人說你一回來,身子便不大好,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理了理頭發緩緩開口“就是剛進屋時,炕燒太暖了,一時不習慣。現在已好了”

“是嗎”胤禛笑了笑,手探進我衣襟摸索“你是聰明人,別做傻事”

我以為我今晚還得遭罪,不想胤禛忽而停了手,改幫我理衣裳“沒事早些睡,這年下,宮裏的禮不比家裏,一步都錯不得”

“明兒,臘月二十五,你得跟福晉進宮。內宮丫頭們不能進,你要伺候好福晉”

“是”我垂眼答應

“行,你睡吧,我先走了”胤禛走了,他以為我今天裝病,給他下馬威,所以便晚上過來提點我,記得自己的丫頭身份。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十二月二十五)

深院高牆,北風呼嘯,我跟著福晉李氏耿氏邁過一道道宮門,行走於宮苑各處,與各宮主位磕頭請安,最後再回到德妃處立規矩。滴水即冰的臘月寒天,即便裹著貂皮袍褂,我依舊凍得前心貼後背透心涼。許是凍狠了,奔波一天,居然絲毫未覺胸悶,隻是在打宮裏出來坐馬車,搭著春花手時,方覺兩腿發軟,待聽得春花一聲驚呼“主子”,便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醒來已是在自家炕上,淨過臉散了發,一身家常薄棉襖搭著絲被,丫鬟婆子圍著伺候。春花,金嬤嬤,徐嬤嬤,一張臉一張臉挨個看了一遍。忽覺傷心,人生如戲,我唱的這角,咋就下不了場呢?罷了,上輩子已是逃兵,這輩子,就拿這些淚當福爾馬林泡吧。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十二月二十八)

年下忙,三天後胤禛方有空來與我興師問罪,劈頭便是一句“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突然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