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花園雖說不算頂大,假山、池水、竹林、石島、亭台、水榭、花塢、曲橋、香壇卻也俱全,至於奇花異卉,古樹名草,則更是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迎麵一棵柏樹,五枝分叉,中生槐樹,取名“五柏抱槐”,可謂一奇;再一堵繪了高樹、雲湖和土土岸遠伸的厚牆,無論立在哪個角度,土岸位置始終不變,畫麵所有景物仍各就各位,其“大路無邊”之意,又是一奇。再看芍藥圃,“楊妃吐豔”、“鐵線紫”、“觀音麵”、“冰容”、“金玉交輝”、“蓮香白”、“胭脂點玉”、“紫金觀”,雲集天下名種,其花形之嫵媚,花色之豔麗,即便先一世的揚州芍藥也莫能敵。
這樣一個園子,賞的雖是景致,堆積的卻是銀子。
園子裏有石碑,銘著花園大修的典故。
園子始建於明弘治十六年,由弘治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東林黨領袖李東陽監修。明朝宰相跑來孔府修園子的緣由是李東陽的掌珠許給孔子第六十二代嫡孫、衍聖公孔聞韶為妻。李姑娘聽聞婚訊後,便告訴父親“雖然未來夫家的府邸、人品都稱心,倘若花園不如意,也不能嫁。”
他奶奶的,老娘怎麼就沒得與李東陽做女兒的福分。
再修,便是嚴嵩。探掌摩挲石碑,石碑冰涼入骨,我心底卻閃出一星火花,門楣上的匾,花園裏的碑,即便大義若衍聖公,這心底於這嚴夫人可有一處溫柔?而這位嚴夫人,潺潺弱質,偏攤上嚴嵩這樣的奸臣祖父,嚴世蕃這樣的好色父親,衍聖公這樣的聖人丈夫,還有衍聖公府上下這群女眷,這是怎樣一個富貴的後院兒啊?
坐在閣老凳上,我細數,當代衍聖公孔毓圻前後娶過的三個夫人,元配夫人張氏,是直隸、山東、河南等處總督、兵部尚書張鉉錫的長女。繼配夫人葉氏,是山東按察副使葉方恒的第三女。繼配夫人黃氏,是陝西巡撫黃爾性的女兒。嗯,無一不是名門閨秀。
隔著席,我打量黃夫人,短衣長裙的漢裝,行動進退有序,無人攙扶下,路也走得很是穩當。三寸金蓮,盯著裙擺,我推演當年那位嚴夫人,如何以三寸金蓮支撐起如此沉重的發髻和珠冠。
“綺妹妹,瞧什麼呢,瞧得如此專心”富察悄聲問我。不知是否是贏錢的原故,富察對我很是羅友善。
“奴婢瞧孔家小姐,真不愧是聖人之後,娘娘跟前很是有禮”
“既這麼喜歡,幫你爺娶回去做你姐姐豈不甚好”
舒舒覺羅捂著嘴嘲笑。舒舒覺羅仗有十四阿哥的寵愛,說話總是帶刺。
我無言笑了笑,不接話,孔家的女兒怎會與人為奴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