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茄子(1 / 1)

晚飯綠柳居,高福包下一層樓麵。雅座坐定,李氏充當主婦點菜,我氣悶的眺望窗口。樓下便是夫子廟,秦淮河,朱雀橋,烏衣巷。華燈初上,沿河花舫,飄出的樂聲裏混雜著男人女人的調笑,貢院方向則是一片漆黑。

能見的便隻這些,歎口氣轉回臉,李氏正好抬頭,問我“綺妹妹,想吃些什麼?”

不是茄子就行,當然話不能這麼說。所以,還是接受李氏的好意好了,我思了半日,鰣魚怕是不成,南京的其它特色呢,想到此,我點了點頭“蘆蒿”

李氏輕笑“剛剛點過了”

胤禛瞪我一眼,吩咐“挑這兒拿手的茄子,做兩樣給她”

李氏捂著嘴,忍住笑回了個“是”。

又是茄子,我瞪著眼前的茄子豆腐和茄子肉圓氣苦,這四閻王軟硬不吃,油鹽不浸,我如之奈何。

隨便挾了兩塊豆腐,我便丟了筷子,實在見不得茄子了。

坐車回府,胤禛李氏相攜著進了上房,我自回跨院。歪到床上,抱著枕頭,唉聲歎氣。

“主子”春花遞我一個荷包。打開,是包花生米。

“春花”我抱著春花流淚“我不喜歡吃茄子,你知道的,我一點也不喜歡茄子”

“是,是,是”春花一邊安撫我,一邊捏了花生米送我嘴裏“這花生炒的不錯,您嚐嚐”

嚼著花生,我越發悲傷“我真不想吃茄子了,春花,我要跳樓”

淌眼抹淚的嚼完花生,我上床睡覺,臨睡前我與春花發誓“明兒再吃茄子,我一準兒跳樓”

(康熙四十年1701年五月二十一)

早飯照舊是茄子,但因多了碟香幹蘆蒿,所以我沒有跳樓。午飯也是茄子蘆蒿,改我安慰春花“下次再出去吃飯,我一氣點十樣八樣菜,你瞧著吧”

(康熙四十年1701年五月二十三)

下次兩天後便來了。秦栓兒打外頭提著包袱進來告訴春花“高爺過來傳話,爺傳主子,趕緊著伺候主子過去”。

打開包袱,一套領口繡著梅花杏子紅上襦搭水綠羅裙的水袖漢服。Shit,死胤禛,拿老娘玩變裝取樂,而老娘我,除了束手就範,還是束手就範。

抱著琵琶,我與應局的歌伎一般登上畫舫。床艙裏胤禛自斟自飲,瞧見我,便停了杯,打量我許久後,一仰脖,自幹了。丟下酒杯,方出聲喚我“過來”

挪到跟前,胤禛瞄了瞄椅子,示意我坐,自提了酒壺斟酒。落座時,沒注意撥到琴弦,“錚”一聲響,酒流聲跟著頓了頓。凝固氣氛中,我省起李氏的好處,若她在,胤禛多少還顧忌些臉麵。

“不想彈”胤禛借著酒意問我

拖一刻,是一刻,定定心,我開始彈奏《西洲曲》。失衡的心百轉千繞,連帶著出了好幾次錯後,手指終撥弄到最後一個音符。

“能舞嗎?”胤禛笑問我,順手抄起把竹剪從花瓶裏剪了朵碗蓮簪我發上。

瞧著衣裳,我終於想起來了,三年前我畫過一套莫愁女,這衣裳正是莫愁舞西洲曲時穿的舞衣。翠鈿、紅蓮、綠裙、杏襦,難怪如此眼熟。

當初的模特雖是春花春柳,但舞卻是我教的。今兒胤禛既如此問,顯見是有備而來。想至此,我點頭。

“我來彈”胤禛拿過我手裏的琵琶,推我下了場。

無奈的斂肩、擰腰、傾胯,甩袖,剛擺好起式,平和歡快的曲調便響了起來。踩著節拍左右往返擰腰、傾胯,甩袖。舞蹈學於《貞觀長歌》裏的綠袖,所謂綠袖招兮,我心歡朗;綠袖飄兮,我心癡狂。綠袖搖兮,我心流光;綠袖永兮,非我新娘。

滄桑世情,誰是誰的綠袖?

“綺羅”胤禛摟著我歎氣“爺的端午節荷包呢?”

荷包,我惶然的睜開眼,似乎,好像被春花給剪了,然後燒了,再然後丟江裏去了。

“丟了?”胤禛了然的笑了笑“那就再做兩個,除了原先的蝴蝶,再做個”

順著胤禛的目光,我瞧到金色晚霞裏粉色荷花苞上立著的紅色蜻蜓。

不追究就成,放心的合上眼,其他的待我醒了再議吧。

“春花姐姐,晚飯來了”秦栓兒提食盒進來。想起茄子蘆蒿,我頓時一陣失力,哎,這茄子生涯何時是個頭啊?

有氣無力地坐到飯桌前,入眼一盆清蒸鰣魚,再就是菊花腦蛋湯,麻油素雞和一碟子鮮泡菜。呆一刻,便省起這自是胤禛與我的恩遇。嗬嗬,胤禛,這招兒恩威並施,老娘受了。

挾一筷子送進嘴巴,我堆起歡顏召喚春花“春花,來,一起嚐嚐,這巧奪天工的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