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在過去的四五年,跟柯倫特那個渾身是嘴的家夥混得久了,自己必定不會在“流浪之踵”麵前說出那樣的一席話。
這本來是好事,但結果是——現在他被釘在又冷又硬的甲板上,像隻垂死的野兔。若少說兩句,也許自己不至於像現在這麼慘。
普萊德想想也有點後悔了。當麵駁斥不是他本來的風格,更要命的是,那撥人從一開始就對自己不懷好意,從一開始,就準備把他往死裏整。
他看了眼從肋骨穿過的機械長槍,紅光從身體內部滲漏出來,血液基本凝固了,但傷口依然絞痛,好像有兩股力量在血肉之中較勁,互不相讓,吃虧的卻是他這個無能為力的宿主。
這種類似化學反應的現象,從兩個多小時前就開始折磨自己。先是女工程師手裏的手柄裝置,然後是阿隼的光學弩炮,看來都是非常針對自己的刑具。
當然更令他無法忍受的,是精神上受到的折磨。有句老話說得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阿隼的所作所為就是最好的佐證。
但隨著地球人逐漸冷靜下來,潛意識卻在告訴自己,事實遠不是這麼簡單。有的人似乎在最低穀的時候,大腦會前所未有地清晰,而普萊德正是這種人。
人是複雜的動物,縱使阿隼的身上有很多疑點,但普萊德還是覺得他沒有說謊的必要。
半個多小時前,他幾乎要斷定阿隼是晨星社的人,因為在此時此刻懷有動機的就隻有他們——這顆星球早已脫離警務部的控製,自己身邊也隻有一個幫手,兩人還被下了藥。
每當想到晨星社,普萊德經常會聯想起審判庭——這還是早前“黑魔大君”被“真龍騎士團”的人殺死所埋下的心結,而阿隼看起來恰恰和“真龍騎士團”頗有牽連。
這個時候殺了自己,晨星社自然就達到了某種目的,虛張聲勢的“紅點行動”就失去了威懾力,當然警務部也不會摻和進來,更加不怕引起來自社會各個方麵的隱患。
難道是單純的誤解嗎?但不管是與不是,他最後還是沒有殺死自己,不是嗎?
想到這裏,普萊德的嘴角翹了一下,他在思考自己到底該有多變態,居然這個時候還在為一個殘暴的施虐麵具男開脫。然而人就是這麼奇怪,因為你總會遇到一些事情,讓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下限在哪裏。
從此前的對話中,普萊德還了解到幾個重要的信息:
第一,他的特殊體質被阿隼歸結為“約拿塔克人”的重要特征,這是自己遭罪的主要原因——被認為是個稀有種族的成員,而對於後者他卻聞所未聞。
第二,不出意外的話,“海頓”是個很有故事的“約拿塔克人”,阿隼迫切於尋找他,而似乎隻有極少數的“約拿塔克人”才知道他的下落。
第三,阿隼對所謂的“約拿塔克人”抱有極強的複仇心理,原因是“約拿塔克人”對他個人或者是某個群體造成了某種巨大的傷害,這從阿隼過激的表現很容易判斷。
第四,“海頓”隸屬於晨星社,也許是晨星社裏的某個大人物。此外,不少極端的種族主義殺戮可能都出自他的手筆。
第五,晨星社早已滲入了“巴伐利亞軍工”的領導層,而“巴伐利亞軍工”與“深淵之子”海盜團則有著撇不清的關係。關於後者,坎比鎮長也曾經表達過同樣的意思。
理清了思路後,普萊德感覺心裏舒服了很多,甚至連大腦中的血液也流暢了起來。當然,所有的信息還隻是流於表麵的樣子,比如將晨星社和“約拿塔克人”聯係起來,阿隼也有可能為了掩飾身份而故意這麼說。
但如果阿隼說得都是真的,那作為意外的回報——雖然代價也很殘忍,自己還是獲得了不少珍貴信息的。
首先若想要接近晨星社,審判庭高高在上,固然遙不可及;“嗜魔成癮”的線索中斷,暫時也無從查起;而“巴伐利亞軍工”和“深淵之子”這兩股勢力雖然棘手,卻因為行為更加活躍,從而提供了相對較容易一些的切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