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九月,金桂飄香。
城南老巷內一座莊嚴典雅的宅子裏透出些歡聲笑語,為這平日裏安靜的宅院憑添幾分人氣。
這宅子,是江寧郡王莫聞在上京安置的住所。平日裏隻得些仆役管事出入,不過看守維護。六月初,江寧郡王入京敘職,宅院自然打掃幹淨,隻為難得一見的主人敞開大門。
又因為此次郡王入京,帶著年方十六、待字閨中的江寧郡主莫韶華,所以管事格外細心的派了幾個丫鬟嬤嬤布置郡主的閨閣,還特地添購了上京聞名的麗錦絲被,麗錦冰涼舒透,最宜炎夏使用。這一番用心倒也良苦,隻可惜有些被辜負了。誰想到江寧郡主莫韶華隨郡王一入京,便被太後召入宮中,這一住就是大半個月;隨後太後有心撮合江寧郡主莫韶華與太子水晟澈,於是又去驪山別院住了一個多月;驪山別院歸來又複入宮,住了數十日,這才終於回了這自家的宅地。算起來江寧郡主莫韶華入京近三個月,真正享用這管事精心準備的麗錦絲被,不過數日,可惜眼下入了秋,夜風漸起,便又覺得涼了些。
以太後的意思,原本江寧郡主莫韶華仍是住宮中的。驪山別院一行,郡主身邊竟潛伏著奸細,又是下毒又是俘虜,險些被人殺死,這一番驚變,終於沒能壓製住消息,傳到江寧郡王莫聞與太後那裏。震怒之餘,立刻把郡主接回宮中,嚴密保護。同時下了許多命令,徹查逃犯秋瑾及其同夥下落,這件事自然太子殿下當仁不讓,親力親為。說起來,江寧郡主在驪山別院出了事,本是太子水晟澈的責任。然則秋瑾身為莫韶華貼身侍女,在江寧郡府潛伏數年竟無人察覺,江寧郡王也覺得有些麵上掛不住,便不好責難太子水晟澈。加之雙方心知肚明,秋瑾身後之人,目的無非是為了破壞太子與江寧郡府結盟,因而在追查真凶一事上反倒愈發的合作無間。
至此,太子水晟澈也算是表明了態度,兩方勢力達成共識。太後自然高興無比,親身督了祈帝擬旨賜婚。按著計劃,九月初八宣旨訂婚,來年六月初六完婚。太子立正妃大典,自然是需要許多時日籌備策劃的。
因此按著禮節,賜婚前十日起,江寧郡主莫韶華便離了宮,入閨閣,訂婚之前不便再與旁的人見麵。待賜婚完畢,就隨江寧郡王返江寧郡府,來年五月初,再由司儀迎入京中。
雖則賜婚的詔書明日才正式頒布,但大臣們已經聞了風聲。江寧郡王本來就是權傾一方的人物,眼看獨女要被立為太子妃,加之近幾個月來祈帝身體抱恙,每況愈下,弄不好太子即位指日可待,江寧郡王頭銜上再加國丈二字,頓時成為京裏炙手可熱的人物。近日來,安王水祈蘇不知怎的又忽然低調了許多,於是江寧郡王一時間風頭無人可及,眾臣爭相迎合。不得已設宴招待,也算是一次性應酬了,省去些麻煩。
此時前院笙歌燕舞,歡聲笑語,推杯過盞間眾大臣連連道賀,一時氣氛熱鬧無比。這喧鬧之聲陣陣飄到後院幽靜之處,傳入江寧郡主莫韶華耳中,不由引得她一聲輕歎。
此時莫韶華方出了浴,長發未幹,濕漉漉的披在身後,身上穿著一襲素白絲袍,臉上脂粉不施,夜色燭火照耀下,顯出一副清麗優雅的容姿。她隨意在閨閣窗前坐下,任侍女用潔淨幹布輕輕拭擦她的烏黑濕發,兩眼看著窗外夜景,神色卻有些飄忽。
想起來,倒覺得驪山別院那一個月過的好像一場夢般。自竹林裏驚鴻一瞥到蓮池畔微笑賞樂、夏宴中低語交談乃至石牢中鎮定周旋,那人的身影姿態已深深烙入心底。莫韶華自己也說不出,江白於她,究竟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