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鉞你個……!你最好不要讓我看到你否則我把你……讓你……一萬年年年年年……”
斷斷續續的怒吼在林子裏回蕩,驚落積雪成堆,驚裂枯樹幾根,然後被另一個青年溫和的聲音瞬間壓製,別別扭扭的低下去。兩個人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在通往林子盡頭木閣樓的小路上。
我鬆開捂著碧落耳朵的雙手,把他冷冷的身子向自己懷裏攬了攬。冬日夜晚的晴空正醞釀在林木頂部,承受著兩人重量的樹枝顫顫巍巍,卻絲毫打擾不到愜意的好心情。
低頭,對上一雙在夜色下顏色更深的眼眸:“怎麼醒了?”
“在狂主的獅子吼下還能睡的人,隻有群青前輩。”被吵醒的人在靜謐的夜裏也沒了脾氣,垂下濃密的睫,話語都在喉嚨裏咕嚕著。
他擰了擰身子,在我不甚厚實的懷抱裏找到舒服的位置:“鉞,你把狂主怎麼了?”
在這樣晴朗的夜下,愛人在懷,思考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於是腦袋想到了什麼就開始說什麼:“三天前,我估摸著快要到情人節了……情人節啊,就是情人節……情人的節日……”
在群青和星分野的隱居之所過了半個月了,這狂主就沒給過我好臉色看,也真虧了一個人可以把“你真礙事”這四個字在見到我的瞬間立刻掛在腦袋頂上。好歹也是在人家這裏寄居,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計較了,而且五月法則曾曰:受人恩惠,當湧泉相報。
於是,三天前,我主動站在這位臭著臉的黑大爺麵前,抵住三次足夠把自己那小身板拍到北極的掌風,向他詳細解釋了“史上最浪漫的情人節求婚”事宜。
“求婚?”懷裏睡飽了的人變身好奇寶寶。
“就是請心愛的人和你結婚,結婚就是成親,結婚……成親,拜堂之後交換戒指,永生永世,不管貧寒疾病也不分離,一起,一輩子……”腦袋裏的念頭被瞌睡打了結,混亂一片。
我說,愛一個人,自然是要給他一輩子的承諾,這與做得到做不到無關。其實,就是一個咒語,一個念給愛人聽的咒語——我們結婚了,我把自己鎖在你身邊了,鑰匙,在你我都找不到的地方。
愛上彼此的人都相信這個咒語,因為相信,所以愛,結婚,然後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用盡一切手段甚至麵目猙獰的尋找對方的鑰匙,找到了,就可以扔的遠遠的,轉過頭繼續微笑著在一起。
虧了那座火山竟然真開始細細聽起我的講解,時不時還在手心裏劃拉著什麼,然後竟然一臉隱忍的興奮狀離開,要把從不離身的短銀匕首熔了打戒指……我可不可以不去相信那個裝滿火山岩漿的腦袋竟然能想到“親手做的戒指更有誠意”這樣浪漫的事情。
“那很好,為什麼他會吼你?”
“……在他準備好一切的時候,我又找到他……”
我說,我們早經曆過血的洗禮,生死也看開了,難道生死之後就能夠相忘於江湖?永遠永遠在一起,柴米油鹽醬醋茶,誰知道下一步的生命會轉向哪裏,要把握住的隻有今天彼此相愛而已。
結婚不過是個形式,要是真的愛一個人,又怎麼會在意這樣幼稚的桎梏。
“然後呢?”
“然後我看到了剛才還開滿鮮花的死火山重新爆發的壯觀景象,就是前天那次。雖然我斷了三根肋骨一根腳趾,他折了一隻手臂一條大腿,臉上倒是沒傷,身上也沒有淤青,這就是絕世高手鬥毆的境界哼哼……哼……”
碧落收回戳著我胸口傷處的指頭麵無表情。
“……至於他到底有沒有去求婚……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告訴過群青,因為情人節是女孩子向男孩子表白的日子,所以主動求婚的人,洞房花燭夜是不可以主動的。”
等等……不可以主動……
難怪他剛才那麼發自內心的詛咒我被碧落壓一萬年年年年年……
也對,結婚就是一個儀式,已經在一起的人覺得不重要,沒有在一起的人想栓住彼此,或者是相愛的人見證一生誓約,都是關於愛情的故事……
樹的喧嘩漸歇,長久的寂靜之後,情人節的夜晚接近尾聲。
這時,在樹梢上有兩個少年的聲音。
一個冷冷的卻掩飾不了臉上的紅暈,一個懶懶的卻遮蓋不住溫和的堅定,他們彼此尋覓的十指緊緊相扣的同時,這兩種聲音字字交疊,手心裏是同樣用內力草草捏成的木頭戒指,粗陋卻光滑。
冬夜的寂靜在一刹那破碎升騰。
“我們結婚吧……”
“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