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1 / 2)

男人部落:一

李先後正在審理一個民事案件時,手機忽然在辦公桌上跳個不停。因為正在開庭,作為審判長,他要求在場的人把手機關掉或調在靜音上,他和兩個陪審員、書記員共四人的手機都並排放在一起,所以,在手機燈第一次閃動時,雖然大家都看到了,他卻沒有接聽而是繼續聽當事人陳述案情事由。手機也仿佛較上勁兒一樣,隻喘了一小口氣又閃了起來……

書記員小陳是個新分來的政法大學的高才生,別看她年齡不大,人卻十分精明,對於人際關係處理得總能恰到好處,見人不是叫領導的職務就是叫叔叔或李哥啊王姐的,給人一種甜妹子的感覺。李先後的手機燈閃個不停,她比庭長還著急,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李庭長當著這麼多人是不可能帶頭破壞法庭紀律的,她遲疑了一下,偷竊了大家一眼還是小心翼翼地拿過電話,頭低到辦公桌下邊,輕聲地“喂”了一聲。她本想告訴對方,李庭長正在開庭不能接電話,讓對方一會兒再打,可是,對方不等她開口就帶著哭腔並聲嘶力竭地說:“先後,嫂子出車禍了,你火速過來,快!快!”

手機裏急促而淒慘的聲音,在這個本來就十幾平米的一間屋子裏,應該說在場的人基本上都會聽清楚,但是,在開庭這種嚴肅而神聖的場合,安靜是首要的,大家一致把目光轉向他。李先後也聽得很明白,這個不祥電話讓他心裏“咯噔”了一下,老婆在回老家的路上出車禍了,瞬間,他心裏生出“完了,完了。”

這幾天,他的眼皮一直跳,連續三天都沒有停止,老婆呢,因為她母親的三周年祭日,本不想讓她回去的,可是她卻總是說不斷做噩夢,非說不回家心裏難安,總是夢見已經死去的母親在跟她說話,跟她敘過去,要她陪她去大醫院看病等等。雖然自己說不讓她回去了,她也沒有直接反駁卻總是這樣嘮叨個沒完沒了。今天一大早她又在床上跟自己說做夢了,說夢見母親對她說:“你是我最疼的閨女,這麼久也不看我,真狠心啊。”說完這話母親很生氣地扭身走了,頭都沒有回一下,她心裏很難過,還真的沙啞著聲音說我們也是為人父母,能夠體諒到母親生氣的理由。她有點憂傷也許還含著淚,自己不想安慰她,眼都沒睜嘟囔著說:“夢,夢,癡人才說夢呢,全是瞎扯淡,死人能說話啊?你也相信那個?真是的!”過了一會兒,老婆嬌柔地直往自己懷裏鑽,這是她少有的撒嬌舉動,也許是早晨人體的荷爾蒙充足,他情緒極好,就拍了拍老婆的臉,還緊緊地抱了她一下,這才不得不拿起床頭的電話,撥通一個熟悉號碼請同學幫忙,找輛車送她回老家,目的是讓她晚上好跟車一起回來。老婆看他給自己找車,樣子更加嫵媚起來。這是她難得有的舉動,他一直以為老婆真是俗話所說:女到四十豆腐渣。就是說不單人老珠黃屬於開敗的荷花,對性也沒什麼要求了,其實他們從結婚以來,生活過得總是四平八穩地不能再平淡,每次總是他主動出擊,完事就完事,她總是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樣子,沒有激情也沒有反抗。四十歲過後,他就更覺得那事是應付,做就做,不做就不做,沒什麼區別和想法。現在妻子第一次那麼主動用手輕輕撫摸他那東西,一瞬間他就興奮起來,男歡女愛直到頂點。他又躺了一會兒,這才起身穿上老婆為他準備好的幹淨內衣和工作裝,洗漱完畢,端起老婆準備好的早餐就吃,看看時間不早了,就先一步離開了家。臨出門時,一再說晚上一定要回來,老婆還溫柔地說:“你要真不想讓我去就不去了。”他邊說邊開門的回道:“車都要來了,去就去吧。”

上著班的這一個上午,他好像有預感一樣,人在工作著,心裏卻一直靜不下來,這哪是自己的工作作風和工作狀態啊。他一直是一個工作認真而投入的男人,從來沒有過三心二意、心神不寧的工作現象,今天卻像小孩子一樣總想往外跑,為什麼呢?現在,終於有了答案。這個先兆,不正是被心理學家們定為第六感覺的心靈感應嗎。動物都有第六感官,他現在感覺自己的第六感官特別靈驗。記得前年,有一次坐大客車去鄉下辦案,那是一輛載有33名乘客的大巴客車,車一上路,他總感覺會發生點什麼事,少有的心慌,他就盡量改掉坐車就睡覺的習慣,身體坐得直直地,為了不使自己瞌睡,在心裏哼著歌曲,兩隻手也緊緊抓著麵前座椅鐵梁。當汽車走到一個叫鷹嘴崖的地方,不知怎麼汽車就一下子偏離了公路,跌入垂直距離達40餘米的山坡下,釀成特大交通事故。而他,則因為事先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卻毫發無損,也是全車人中唯一沒受一點傷的人。後來,他下車圍著客車轉了圈,這才看到失事的大客車已經完全散架,當場造成25人死亡,另有兩人分別在送往醫院途中和搶救中死亡……從那以後,李先後這個不信迷信和魂靈的人卻很相信第六感覺。可是,今天早上自己的感覺怎麼會不明顯呢,隻是不想讓妻子去,當她堅持要去自己也就沒有再阻攔。唉,如果自己當時硬下心來堅持不讓她去,也許一向溫順的妻子就不會再堅持,也許她就能夠躲過這一劫了,自己怎麼又一時心軟了呢?李先後一直是家裏的一言堂,老婆永遠是服從的臣民,已經二十多年了,雖平淡卻也互相習慣了對方,他也開始懂得了心疼老婆。不料,今天的寬容和支持,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老天真是太無情了,如果釀成惡果,自己無意中倒成了送她走的罪人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