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師找到趙亮，要求他在全校大會上做檢討，隻有這樣，才可以留在學校繼續讀書。趙亮不清楚，如果不讀書，自己能夠做什麼？此時的他還沒有開始思考前途，在這個社會上，他像一片浮萍，無依無靠。沒有人指點，沒有人幫忙。憑著直覺，他認為自己應該留下來讀書。
為了這個目的，他第一次在全校師生大會上亮相，結結巴巴地念完了檢討書，其中好幾個字都不認識。這個檢討書是周老師親自起草修改的，聽起來十分沉痛，後悔之情溢於言表。
可是，令人難過的是，檢討之後，學校卻不認賬，還是將他開除了，學校出了一紙告示，貼在醒目的地方，聲稱趙亮道德品質敗壞，引起廣大師生的強烈不滿，不開除不足以平民憤。
他像一根斷線的風箏，無處可去。
此時，他幼小的心靈，產生了痛恨。
他恨楊勤好壞不分，自己明明是去打蜜蜂，卻被她辱罵，誤解為耍流氓摸大腿。
他恨周老師，趁機興風作浪。
他恨學校，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
當他耷拉著腦袋，忐忑不安地回到趙家山村時，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起這事，既沒有人數落他，當然也沒有人安慰他，就好像他不存在於人們的視線一樣。
此時，他明白過來，自己確實沒有必要低著頭。
一下子，他就輕鬆起來。
一個多月後，村長趙向發偶然聽說，趙亮因為摸女同學大腿被學校開除，說來說去都是本家，一個老祖宗留下來的根，多少要看承點，因此專門來找趙亮。
趙亮想不到村長親自找自己，真是受寵若驚。
趙向發也是快人快語：“媽的，你小子出息了，摸女同學大腿！”
趙亮忙解釋：“不是的，我是給她趕蜜蜂，蜜蜂要叮她的大腿。”
趙向發哈哈大笑，對圍觀的鄉親說：“這小子，還狡辯！摸就摸了，有勇氣，摸的還是鎮長的女兒，厲害！”
旁邊的人跟著笑，跟著說：“男子漢，敢作敢當！”“有種！”
趙亮更加尷尬，幾乎哭了出來，辯解說：“我真沒有摸她的大腿！”
趙向發見他認真，便說：“摸就摸了，男人遲早要摸女人的。這次你沒有被當做流氓抓走，真好，這次嚴打，社會上小青年有你這個舉動的，都抓去坐牢了。你小心點，回到村子裏，要老老實實。不要摸摸搞搞，萬一被抓去坐牢，就對不起你爸爸媽媽了。。”
村長一通感慨之後，對組長說：“不能讓他吃白飯，讓他去放牛。”
組長一臉難色：“牛全都分到各家各戶去了，哪裏還有牛給他放呢？”
趙向發說：“就是那頭老母牛，給他放，要他給老母牛養老送終！”
組長連連點頭。
趙向發嚴肅地對趙亮說：“村裏精壯的牛，都分到各級各戶去了，隻剩下這頭老牛，已經不能勞動，一般的老牛，不能勞動，就要殺掉分肉吃。這頭老牛是功臣，要好好對待。村子其它牛都是她的後代。”
趙亮知道這事，這頭牛估計20多歲了，已經是祖母太祖母的級別。村裏人見它勞苦功高，十分善待，由專人放養。如今村長安排自己來照看這頭牛，自己一定放好它。他趕緊向村長表態：“我一定要讓它吃好喝好！”
趙向發沉重地說：“嗯，盡力就好。你現在還小，也做不好其他事情。等你長大了，再給你分點地，好好種幾年莊稼，到時候找個老婆，支起一個門戶，也算我對得起你的爸爸媽媽！你千萬要學好，不要遊手好閑的，像隔壁村子裏麵的幾個小子，一天到晚東逛西逛，偷雞摸狗爬牆頭，這次嚴打，都進去了，隻怕腦袋難得保住。你要是出了意外，你們家就絕戶了，你爸爸在陰間也不會放過我的。”
趙亮想不到趙向發還有這等心思，十分感激，連連點頭。
人老了懂事，牛老了通人性。這頭老牛根本不需要怎麼照看。
趙亮躺在草地上，望著藍天高遠白雲悠悠。聞著青草的香味，看著變幻莫測的雲霧，慢慢地，趙亮養成了遐想的習慣。西山的彩霞變化莫測，有時候像山，有時候像水，有時候像老虎，有時候像獅子。
懵懂的趙亮，有時候也想起楊勤的大腿，白花花的。回憶自己的手拍打在上麵的感覺，本來是沒有印象的，反複回憶，反複想象，也覺得楊勤的大腿滑滑的，肉肉的。想到這裏，趙亮就有些口渴。
更多的時候，趙亮就看書。半懂不懂的，看平狗兒從家裏偷出來的《水滸》《三國演義》《兒女英雄傳》。平狗兒說，這些書，他媽媽永遠不看，也不在意，不會發現的，隻要他看完還回去就可以了。